朱标深吸一口气,稳步上前。朱棣则略显踉跄地站起身,小心翼翼地跟在大哥身后,来到御阶之下。
朱元璋的目光在两个儿子脸上缓缓扫过,最终,他当着马皇后的面,用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晰和直白,开口说道:
“标儿,”他先看向朱标,“你是咱的嫡长子,是大明的太子,是咱钦定的、第一位的储君!这一点,现在,将来,都不会变!咱把江山交给你,放心!” 这话如同定海神针,既是说给朱标听,更是说给朱棣以及所有可能心存幻想的人听。
紧接着,他转向朱棣,眼神锐利如刀:“老四,你给咱听清楚了!你大哥的位置,你想都不要想!外面的风言风语,说什么,说什么……哼,都是放屁!咱朱重八,就算再难,也干不出那种让你媳妇转嫁给你大哥的混账事!咱丢不起那个人!更不能给后世子孙开这种龌龊的先例!”
他语气稍缓,但依旧带着告诫:“你们兄弟俩,以后都给咱把心思放正!该是你的,跑不了;不该是你的,别惦记!不要因为些没影儿的事,生了嫌隙!”
朱标闻言,立刻躬身,语气诚挚:“父皇教诲,儿臣谨记于心。四弟乃儿臣手足,儿臣必当友爱,绝不负父皇母后期望。” 他这番话发自肺腑,至少在此刻,他依然视朱棣为需要爱护的弟弟。
朱棣则是“噗通”一声再次跪下,以头触地,声音带着惶恐与哽咽:“父皇明鉴!儿臣……儿臣从未有过非分之想!儿臣只愿为大哥,为大明,镇守边陲,驱除鞑虏,绝无二心!” 未来的画面让他恐惧,父皇此刻的敲打更让他胆寒,他急于表露忠心,撇清关系。
朱元璋看着态度迥异却都表态恭顺的两个儿子,挥了挥手:“记住你们今天的话!去吧。”
朱标再次行礼,转身离去,步履沉稳。朱棣也磕了个头,小心翼翼地起身,退后几步,才转身快步离开,背影却带着一丝仓惶。
看着两个儿子消失在夜幕中的背影,朱元璋久久不语。马皇后轻轻叹了口气,将手覆在他紧握的拳头上。
“重八,话……是不是说得太重了?”她终究是母亲,心中有着不忍。
朱元璋反手握住老妻的手,摇了摇头,脸上是卸去部分帝王面具后的凝重与疲惫:“妹子,你不懂。天幕……就像一面镜子,照出了太多不堪。标儿他现在是好的,可以后呢?他听了那么多关于他儿子、他孙子,甚至他自己可能早逝的预言,他心里能没有一点想法?他能不防着老四?”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下去:“而老四……天幕说他未来能有那般‘功业’,就算他现在吓得要死,可种子已经种下了。咱现在把话挑明,是断了他们的念想,也是……保护他们。”
他抬起头,望着奉天殿威严的穹顶,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咱还是希望标儿能稳稳当当地接过这个江山。甚至……甚至如果他真能迈过洪武二十五那个坎儿,咱就把皇位提前传给他,让他名正言顺地坐稳,咱当个太上皇看着,也行!”
说到此处,他眼中猛地闪过一丝狠厉与痛楚,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至于老四……咱现在,是真下不了那个手。虎毒尚不食子啊……可是,妹子,如果……如果真到了那一天,老天爷非要逼咱选……有些脏手的事,必须咱来做。绝对不能……让老大手上沾了他亲兄弟的血。”
他的话语在空旷的大殿前回荡,带着一个帝王与父亲最深沉的无奈与最冷酷的决断。夜色浓郁,仿佛也承载了这份沉重,将洪武皇帝未雨绸缪的思绪,深深掩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