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停顿了一下，看着他眼中的恐惧慢慢被一丝犹豫取代，继续问道：“你愿意……试试吗？”
“藏起来？”
阿茸仰着小脸，鼻尖微微皱起，那双像浸了晨露的黑葡萄似的大眼睛里，满是揉不开的困惑，还有一丝本能的抗拒在眼底轻轻晃荡。
隐藏自己？这个词对他来说太陌生了，他从记事起就盼着能被部落里的人多看一眼，盼着自己额间那道总被人忌惮的黑纹能不那么显眼，盼着有人愿意牵起他的手，喊他一声“阿茸”。
可“藏起来”，听起来就像要把自己缩成一颗没人发现的石子，像要否定他所有“想被看见”的期待。
“像……像躲猫猫那样吗？”他声音小小的，手指无意识地卷着衣角，那是部落里的张婶用晒干的兽毛织的布衣，衣角已经被他揉得发皱，露出里面细细的绒毛。
他垂着眼睛，盯着自己磨得有些发亮的鞋尖，“可是……躲起来的话，大家不是更找不到阿茸了？更不会喜欢阿茸了……”
他的逻辑直白得让人心疼，像刚抽芽的小苗，只知道朝着“被喜欢”的方向长，从没想过世界上还有“不得不藏”的理由。
我蹲下身，尽量让自己和他平视，指尖轻轻碰了碰他额间的冥痕，那里还带着一丝微弱的灼热，是白天训练时没完全平复的灵力波动。
“不是为了躲开大家，”我放缓声音，尽量用他能听懂的话解释，“是为了躲开那些想伤害你、利用你的坏东西。就像下雨天，我们要打伞，不是不喜欢太阳，只是为了不被雨淋湿，不生病。”
我指着他额间的冥痕，那道黑色的纹路在昏暗的石室里，还泛着一点极淡的光：“这个东西，就像一盏特别亮的灯，在那些坏东西眼里，哪怕隔着几座山，他们也能看到这道光。我们要学的，就是给这盏灯罩上一个软软的灯罩，让它只在我们需要的时候亮起来，平时就安安静静的，好不好？”
这个比喻似乎让阿茸紧绷的小肩膀松了一点。
他抬起头来，眨了眨眼睛，长长的睫毛像小扇子似的扇了扇：“就像……就像部落里挂在木屋门口的灯笼？晚上点亮，白天就罩上布套？”
“对，就是这样！”我忍不住笑了，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他的头发软软的，还带着点阳光的味道，“阿茸真聪明，一下子就懂了。”
被夸了的阿茸脸颊微微泛红，可眼神里还是藏着忐忑，他轻轻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指尖碰到冥痕时又飞快地缩了缩：“……阿茸……能做到吗？阿茸连让它听话都那么难……上次想让它亮一点，它却烫得我手都麻了……”
“我们试试看，不着急。”我鼓励道，握着他小小的手，能感觉到他掌心的温度，还有一点细微的颤抖，“还记得你是怎么和它‘打招呼’的吗？就是上次你在心里跟它说‘你好呀’，它轻轻闪了一下的那次。现在，我们试着和它商量一下，请它……稍微休息一会儿，把光收起来一点点，就一点点。”
这个过程比之前的“内在沟通”要精妙得多，也难得多。
它不是简单地“连接”或“唤醒”，而是要阿茸在保持与冥痕羁绊的同时，施加一个反向的、“收敛”的意志，就像要让一朵正开得热闹的花，轻轻合拢花瓣，却又不能折断花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