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7年,那是一个风云激荡、充满希望与变革的年份。10月25日至11月1日,中国共产党第十三次全国代表大会在北京盛大举行。这次大会意义非凡,系统提出了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理论,为国家制定了“三步走”发展战略,确立了“一个中心、两个基本点”的基本路线。这犹如在时代的浩瀚海洋中,为全国人民指明了前行的方向,有力地推动了党的理论创新与实践发展。
全国上下,学习贯彻落实“十三大”文件精神的热潮如汹涌澎湃的浪潮,席卷每一个角落。人们的心中,都燃起了对未来的憧憬与奋斗的火焰。
1987年的冬雪,似乎比往年来得更早些。刚进入十一月,电大校园里的法桐便被白霜悄然包裹,那枝桠上的积雪,在凛冽寒风的吹拂下,簌簌地飘落,冷不丁地钻进衣领,凉得人忍不住缩起脖子。
我站在教务处的玻璃窗前,窗上蒙着一层薄薄的霜,宛如给世界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我轻轻哈出一口气,用指尖小心翼翼地擦出一个小圆圈,透过这小小的窗口,能看见里面老师正伏案整理文件的身影。
此刻,我手中紧紧攥着成绩单,手心里已满是汗水,指腹因为用力,把纸边捏得皱巴巴的。成绩单上,“古代汉语”“应用文写作”两门必修课旁印着黑色的“良好”,那字迹清晰而沉稳。然而,选修的“档案学”“经济学”“英语”三栏,却全是醒目的红色“合格”,像三盏明亮的红灯,在白纸上格外刺眼。
但在成绩单的最下方,“优秀学员”几个黑色宋体字,衬着红色边框,显得庄重而耀眼。旁边还附着一张淡黄色的领奖通知,钢笔工整地写着“奖品:1986年版《辞海》(缩印本)”,落款处盖着电大教务处的红章,那红色如同燃烧的火焰,带着温暖与希望。
我缓缓将成绩单叠成小方块,郑重地塞进棉袄内袋,那里贴着心口,还残留着丝丝暖意。刚要转身往楼梯口走去,就听见教务处里传来一阵压低声音的争执声。
原来是孙浩的父亲。上周在电大门口,我曾见过他一面。他穿着一件洗得发亮的深蓝色棉袄,领口已经磨出了白边,袖口还缝着一块深灰色的补丁,显得有些破旧。他手里夹着一根没点燃的“大前门”,烟丝从烟纸缝里漏出来,簌簌地落在水泥地上,仿佛是岁月的尘埃在无声飘落。
“王主任,您再通融通融,我家孙浩就差‘经济学’和‘英语’两门,补考让他过了吧!”他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透着无尽的无奈与期盼。说着,他伸手就往主任手里塞烟,可一不小心,烟蒂蹭到了桌布,“滋啦”一声,烧出一个黑褐色的小洞,那焦痕就像一块难看的补丁,在米白色的桌布上格外扎眼。
王主任皱着眉头,把烟轻轻推回去,指尖捏着桌布的焦痕看了看,语重心长地说:“老孙,规矩不能破啊。孙浩这两门补考还是六十不到,选择题错了一半,简答题连‘供求关系’的概念都写不对,我要是让他过了,对其他同学不公平呐。”
孙浩父亲长叹一口气,捏着烟的手缓缓垂下来,烟卷在指间转了两圈,指腹把烟纸蹭得发毛,最终还是默默地没再说话。他只是弯腰把地上的烟丝拢了拢,用鞋底轻轻碾了碾,转身离开时,棉袄后襟沾着的雪渣掉在地上,没一会儿就化成了水,仿佛他的希望也在一点点消融。
我躲在楼梯口,听着他下楼时那格外沉重的脚步声,心里也跟着一阵发堵。想起孙浩上次跟我借英语笔记时,还无奈地说,要是这次过不了,他爸就要让他去校办工厂正式入职了。那话语中,满是对未来的迷茫与不甘。
从学校出来,我顺路前往百货大楼买墨水。街面上的积雪已被车轮碾成了黑泥,每走一步都要小心翼翼,生怕滑倒。我紧紧攥着口袋里的两块五毛钱,特意绕开了那些结冰的水坑,仿佛在绕开生活中的重重困难。
百货大楼里比外面暖和许多,门口的热风幕机吹得人脸上发燥。刚走到二楼的皮鞋柜台,就看见金丽丽背对着我抹眼泪。她那件米色的腈纶毛衣沾着点灰尘,头发也有些凌乱,脸上的妆早已花得一塌糊涂,黑色的睫毛膏晕成了圈,像两只糊了墨的蝴蝶,在白皙的脸颊上格外显眼。
旁边站着个穿呢子大衣的顾客,手里拎着个棕色的皮包,另一只手拿着双黑色的牛皮鞋,鞋尖还沾着点试穿时蹭的灰。顾客皱着眉头,一脸不满地说:“姑娘,我刚才明明说要37码,你怎么给我拿36码?这挤得脚疼,还怎么试?”
金丽丽吸了吸鼻子,声音带着哭腔,肩膀一抽一抽的,满是委屈:“对不起,我刚才整理货的时候,把37码的那双放在货架最上面,现在找不到了……我再给您找找,您再等会儿行吗?”
顾客皱着眉把鞋往柜台上一放,皮质鞋面磕在玻璃上,发出“当”的一声脆响:“算了算了,耽误时间!”说完转身就走,呢子大衣的下摆扫过柜台,带倒了旁边的鞋油罐子,黑色的鞋油在玻璃上划出道道印子,仿佛是生活的无奈留下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