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随斩月离开流云剑宗地界,已有半月。
斩月将他安置在一处位于两国交界、名为“落霞山”的僻静山谷中。此地灵气虽不及流云剑宗浓郁,却也清幽安静,罕有人迹。几间简陋的木屋,便是临时的容身之所。
斩月话极少,每日除了必要的交代,便是独自在山巅练刀,那凄冷如月的刀光,仿佛要将天空都斩开。她并未教导刘来任何刀法,只是在他修炼时,偶尔会投来一瞥,目光依旧锐利,却少了几分最初的完全漠然。
刘来心知此地不宜久留,只是权宜之计。他日夜苦修不辍,经历了生死危机与信任崩塌,他的心性仿佛被淬炼过一般,更加沉凝。《青霄引剑诀》运转越发圆融,已稳固在引气中期,并向后期稳步迈进。对《听风式》的领悟也更上一层楼,不再局限于身法,开始尝试将其意境融入“尘光”的挥舞之中。
他与“尘光”的联系愈发紧密,那残剑上的锈迹,似乎在不知不觉间又脱落了些许,露出底下更为深邃的暗沉剑身,偶尔在灵力灌注时,会流转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幽光。
这日傍晚,刘来刚结束一轮周天运转,正在木屋前空地上,以指代剑,演练着对“轨迹”与“间隙”的感悟,动作依旧生涩,却已初具雏形。
忽然,他动作一顿,猛地转头看向谷口方向。
斩月的身影几乎同时出现在他身侧,手已按在了刀柄上,眼神锐利如鹰。
片刻后,一道青色流光自天际而来,收敛后,露出一个让刘来瞳孔骤缩的身影——陶砚辞!
他依旧是那副翩翩公子模样,身着流云剑宗核心弟子的青袍,腰悬黑色砚台,脸上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混合着歉意与无奈的笑容。
“刘师弟,别来无恙?”陶砚辞落在谷中,目光扫过一脸戒备的刘来和冷若冰霜的斩月,笑容不变,拱手道,“这位想必就是北域刀阁的斩月姑娘吧?久仰。”
“你来做什么?”刘来声音冰冷,手握住了腰间的“尘光”。云疏虽已说明是局,但他对陶砚辞此人,绝无半分好感。
陶砚辞叹了口气,脸上露出诚挚的歉意:“刘师弟,我知道你对我,对流云剑宗,甚至对云师叔,都有诸多误会与怨气。今日前来,一是代宗门,二是代我个人,向你致歉。”
“致歉?”刘来眉头紧锁,心中警惕更甚。
“不错。”陶砚辞正色道,“此前种种,皆因宗门内部对‘尘光’之事处置不当,加之一些宵小之辈(他意指赵铁、陈啸之流)从中作梗,才让师弟受了不少委屈。至于云师叔……”他顿了顿,脸上适时的露出一丝沉痛与不解,“她性情向来清冷孤僻,行事莫测,那夜对师弟出手,实在令人震惊与心痛。宗门内部对此事亦颇有微词,宗主已下令调查。”
他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将责任推给了“处置不当”、“宵小之辈”以及“云疏个人”,把自己和戒律堂摘得干干净净,甚至还摆出了宗门的“公正”姿态。
刘来心思急转。云疏说过,这场“决裂”的戏是演给“他们”看的。陶砚辞此刻前来“致歉”,是信了这场戏?还是……另有所图?
他沉默着,没有回应。
陶砚辞见状,从怀中取出一个精致的玉瓶,递了过来:“此乃我戒律堂秘制的‘清灵涤髓丹’,对稳固根基、修复暗伤有奇效。算是我个人对师弟的一点补偿,望师弟莫要推辞。”
玉瓶晶莹剔透,隐隐可见其中一枚龙眼大小、氤氲着霞光的丹药,药香扑鼻,绝非俗物。
刘来看着那丹药,又看看陶砚辞看似真诚的脸,心中天人交战。接受?无异于与虎谋皮。拒绝?是否会显得太过决绝,引起对方更深的怀疑?云疏的计划,是需要他暂时“孤立无援”的。
斩月在一旁冷眼旁观,并未出声。
最终,刘来深吸一口气,伸手接过了玉瓶,低声道:“多谢陶师兄。”
他决定虚与委蛇,看看这陶砚辞到底想干什么。内心深处,或许也存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对“重回宗门”或“得到认可”的微弱渴望。毕竟,他只是一个十七岁的少年,骤然背负太多,内心深处仍渴望一丝安稳。
陶砚辞见他收下丹药,脸上笑容更盛,仿佛松了口气:“师弟肯收下,我便安心了。此地虽然清静,但终究灵气稀薄,非久留之地。师弟若有意,我可向师尊进言,为你在外门另寻一处上好洞府,资源供应,一应俱全。毕竟,你手持‘尘光’,乃宗门承认的剑主,流落在外,总是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