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时觉连着三碗酒下肚,至少喝了六两高度酒。
拉一拉衣襟散热,好似话匣子也打开了,“卫某在前屯与熊经略聊过关外的事,朝廷大员眼里,简单的战事好像格外复杂,牵扯历史因果,涉及天下大势,在你们看来,战胜东虏的关键是什么?”
金冠脱口道,“分化利诱,不择手段。”
卫时觉一愣,“详细说说。”
“没啥可说的呀,东虏多着呢,炒花、察哈尔、科尔沁、海西、建州、甚至朝鲜也是东虏,杀不完的东虏,当然得让他们斗起来。”
卫时觉深吸一口气,敲敲脑壳,“抱歉,卫某说错了,是问两位战胜建奴的关键。”
金冠更不以为然,“杀个建奴哪有什么关键,只要朝廷认真,十个建奴也是一堆烂肉。”
卫时觉眉头一皱,不由得伸手又喝了一口酒,“祖兄以为呢?”
祖大春摆筷子示意他吃菜,一边吃一边说道,“金兄说的对,朝廷认真就能灭虏,关键是朝廷不可能认真。”
“为何这么说?”
祖大春学他拉拉衣襟,愁眉苦脸道,“校尉知道文官到边镇第一件事是做什么吗?”
“巡边,发饷?”
祖大春摇头,“这哪是文官,是菩萨。校尉在京城,可能想象不到,文官到边镇第一件事,是找个将官打一顿,然后寻个由头停饷,逼着将官磕头求饶,拉拢一群,打压一群。”
卫时觉本来就不知基本情况,这时候酒劲又上来了,脑皮咚咚跳,摆手道,“祖兄说说。”
“说啥呀,仁宣期间,督抚成为定制,到宪宗之后,督抚到边镇就这样,总要找个人立威,个个都一样,别说百户千户,就算指挥使、总兵等将官,都得跪求接济,才能活下去。”
“这不是逼着军户闹事吗?”
“闹事?校尉太看得起军户了,闹事被直接斩首。”
卫时觉下意识喝口酒顺气,咒骂一声,“这些混蛋,把朝廷的信用都消耗殆尽了。”
祖大春点点头,“是啊,只有武勋镇守边镇的时候,军户才能屯田领饷,不怕被督抚衙门克扣。大明一朝,也就明初时期,永乐时期,英宗武宗时期,嘉靖后期,武勋能镇守边镇。
不过正因如此,武勋在嘉靖朝后,彻底失去外镇的机会,宁远伯是个例外,被朝臣差点用唾沫喷死,最后抑郁而终,李氏嫡系至今在京城悲惨混日。
结果搞得边镇上下离心,督抚打压将官,将官抱团取暖,就连王化贞和熊廷弼也不例外,还有去年自刎的东林巡抚袁应泰和巡按张铨。
他们是铁骨铮铮的明臣,若不是他们搞得辽人与客兵离心,白杆兵、戚家军、辽兵怎么会各自为战。
战败了,他们也自刎了,好像死了就是好人,实则辽兵厌烦透这些文臣,你看,大家永远不会认真,灭虏遥遥无期。”
这是卫时觉到大明朝,听的最刻骨的一句话,就算祖大春带点私人情绪,卫时觉也能感受到文武之间的对立和内心的不信任。
防兵胜过防虏,能胜就见鬼了。
面对这种价值观矛盾,根本利益矛盾,卫时觉同样没招,连着闷了两口酒。
犹豫问两人,“有没有快速的办法?”
两人齐齐点头,“有!”
卫时觉眼神一亮,“说说!”
祖大春打了个饱嗝,“大明早有旧例啊,宁远伯能在辽东打败图们汗二十万大军,不是他本人有多大本事,而是张太岳用对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