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安排,可把宜妃给欢喜坏了!
此行势必会经过盛京,到时候求个情,想来还能回家看看。千里迢迢,没想到今生还能回家。
阖宫的人年都没好生过,都预备着二月十五日启程离京。尤其是那些有幸随行的妃嫔宫中,更是忙得人仰马翻。
昭仁殿内翠归正在指挥着梅子和小荷收拾御寒的衣物:
“那大毛的衣裳,像乌云豹、银鼠皮的,得多带上两件!听说关外冷的能把人耳朵冻掉呢。”
她直往箱笼里塞着镶毛的,滚毛的,毛皮底子的衬衣。
“还有这鹿皮靴子,底子厚实防滑,最是顶用。
刚刚问了从盛京过来的老嬷嬷,说这时节那边雪都没化呢,道上溜滑,可得仔细了,不能摔倒了伤了骨头。”
吩咐完宫人,翠归又快步走到七阿哥的乳母嬷嬷们跟前:
“七阿哥年纪小,最是娇贵,受不得寒。所有贴身的襁褓、小衣、包被,统统都拣最厚实最软和的带。
谁也不许躲懒,嫌抱着沉就少带。若是路上冻着了小阿哥,咱们谁都吃罪不起!明白吗?”
几位乳母嬷嬷见翠归说得郑重,连忙敛声屏气,齐声应嗻,不敢有丝毫怠慢。
安排好了主子的衣物,翠归走到兰茵那里,商量着:
“旁的倒还好说,左右有内务府跟着。我就是担心这路上万一有个头疼脑热、染上风寒的。
到时候车马劳顿,人来人往乱糟糟的,真病了,怕是请医问药都不及时。咱们还是自己多备些现成的丸药、药材以防万一才好,总不能指望旁人。”
兰茵拍了拍一方黑漆描金的提匣,笑道:
“你放心好了,早就备好了,头疼脑热的药丸药材都备上了。”
二月二十五日,吉时一到,御驾在文武百官的叩拜声中缓缓驶离紫禁城,如同一道蜿蜒的巨龙,投向北方广袤天地。
此次东巡随扈的王公大臣、八旗精锐、护卫仪仗以及各类侍从人员,林林总总竟有七万之众,旌旗招展,车马辚辚,浩浩荡荡,绵延十数里,声势极为浩大。
队伍沿着官道一路向北行进。虽是早春二月,但北地严寒未消,路上积雪化了又冻,冻了又化,与泥土混杂在一起,冻得硬邦邦滑溜溜的。
马蹄踏上去极易打滑,驾车的御手们不得不死死勒紧缰绳,小心翼翼地控制着车速,行进速度因此颇为缓慢。
队伍前方是皇帝专属的十六抬轻步舆,由最精锐的近卫扈从层层簇拥。
其后,依次是钮祜禄贵妃的华丽车驾,宜妃的仪仗,再后面才是各位随行的庶妃们的马车。
因令窈身份特殊,并未正式列入后宫妃嫔名册,她自己也无意在此时争抢什么排位风光,带着小七压在宫眷队尾。
而皇太子胤礽,则依制与玄烨同乘一舆。
令窈窝在马车里,起初的新鲜感很快被长途颠簸带来的不适所取代。
这官道本就因冻土而坑洼不平,马车行驶其上,颠簸得格外厉害。
她觉得浑身骨头都快被晃散了架,五脏六腑也跟着翻腾起来,一阵阵恶心感涌上喉头,脸色渐渐有些发白。只得无力地倚靠在引枕上,阖着眼皮假寐。
正当她昏昏沉沉,倍感窝心之时,冷不防轿帘一掀,钻进来个人来,抬眼一看竟是玄烨,不由得喜出望外,看了看外面,诧异道:
“你怎么过来了?”
随即想到众目睽睽之下,他这样也不知又要徒增多少非议,双腮一鼓,嗔怪道。
“你越发不怕被人瞧见了?回头他们又不知要编排出多少闲话来了。”
玄烨却是一副担忧,用手背轻轻贴了贴令窈的额头,触手温热,并未发热,心下才略略安定一些。
又凑近些借着帘隙透进的光,仔细端详她的脸色,见她面色有些苍白,眼底晕着淡淡的青影,不觉心疼坏了。
“梁九功方才来回我,说瞧见你脸色不好,像是有些不适。我听着心里着急,哪里还顾得上别人嚼什么舌根?”
他语气急切,满是关怀,“这会子觉得怎么样?心里可还恶心得厉害?”
令窈喊着一颗梅子摇摇头,含糊不清道:
“现在还好,许是坐不惯马车,摇摇晃晃总感觉颠来颠去的。”
玄烨紧蹙眉头,伸手握住她有些冰凉的手,低声道:
“这路确实难行。委屈你了,再忍耐些,等到了前面行营,好生歇一歇。我已吩咐下去,让太医随时候着,若实在不适,千万别硬撑着。”
令窈勉强挤出一丝笑,安抚他道:
“你放心好了,我没那么娇弱的。要是不是我自会叫你。”
她伸手推他。
“你快回去吧,太子一个人在御驾上也不放心的。”
玄烨叹口气,深深看她一眼,嘱咐翠归好生伺候,一撩帘子下了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