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听见吗?”玄烨的声音陡然拔高,“滚出去!”
他一记宛若数九寒冰的眼神让章佳常在回过神,连忙行礼告退。
出了西暖阁,浑身犹自发抖,实在是没见过圣怒至此。她稳定心神,扶着贴身宫女的手踏过门槛。
身后赵昌快步走了出来,手上捧着章佳常在和玄烨刚刚抄录的咏春诗句,最上一张赫然是她表露心意的金如意云纹粉蜡笺。
赵昌行至廊下,将一叠纸笺交给侍立的太监,吩咐:
“主子爷说了,拿下去烧了。”
“烧了……”
章佳常在听着这两个字,扶着门框的手微微发抖,眼眸顿时泪光点点。
她的万般情意,一片柔肠,一颗真心,最终只换来一缕青烟?
再也忍不住捂着嘴低低啜泣,一脚踏出乾清宫,急急朝丹陛下走去。
章佳常在一路哭哭啼啼,又气又恼,行至月华门时斜刺里走出一个人来。脚步一顿,泪眼婆娑望去,只见顾问行抱着拂尘站在门廊里,似笑非笑看着她。
“好端端的哭什么?”
章佳常在忙拭了泪,声音仍有几分哽咽:
“顾总管说笑了,不过是方才走路急了些,不慎叫风沙迷了眼罢了,哪里就哭哭啼啼的。”
她说着端正身姿,理了理衣襟,又是那副常在主子的矜贵模样。
“总管这是打哪儿来?可是主子爷有什么吩咐?”
顾问行围着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圈,最后瞥了一眼乾清宫。
“吩咐倒没有,只是特意知会主子您几句话。”
闻言章佳常在浑身一颤,强撑的架势瞬间垮下去几分,不安道:
“说吧,什么事?”
“这几日我冷眼瞧着,平时你还好,一高兴一得意那本来的面目就渐渐显露出来。”
顾问行长叹口气。
“您得时刻记着您能有今日靠的是什么。得再下点狠心,好好琢磨才是。这可是您能抓住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了。”
章佳常在脸色一白,讪讪笑道:
“有顾大总管在,我自然安稳无虞。回去一定勤加练习,保证不露马脚。”
顾问行颔首:“你知道轻重就好。”
他站在滴水檐下,背对着章佳常在,看着远处巍峨的乾清宫,目光幽然。
“你也别太往心里去。那戴佳氏毕竟是跟主子爷经历过生死坎坷的,情分深厚,岂是一时半刻就能断得了的?
你要做的不是硬碰硬,而是趁着他自己都疑心生暗鬼之时,一点一点地,悄无声息地,把戴佳氏从他心里头挤出去。
这只可徐徐图之,万万不能莽撞冒失。你想想平日里养条狗,日子久了还有舍不得的时候,何况是个活生生的人,还生下了皇子。
只要你能想办法让主子爷尽量不跟戴佳氏见面,少想起她。他一日迈不过心里那道坎,就会疏远戴佳氏一日,你便多一日机会。要趁机多吹吹风,软刀子杀人不用我教你吧。”
言罢,回头斜了她一眼。
章佳常在紧紧攥着手里的帕子,点头道:
“我知道了,谨遵教诲。”
顾问行满意的颔首,伸手在她肩膀上一拍。
章佳常在浑身一抖,像是被什么脏东西碰到了一样,不由自主的后退一步,脸上闪过一丝厌恶。
他也不在意章佳常在的嫌弃,只幽幽道:
“好好把握机会,别让老祖宗失望。她老人家可是冒了极大的风险,才把你托举到这个位置上的。”
说着轻笑一声,抱着拂尘,哼着小曲儿往敬事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