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棠在一旁听着,仍有不解:“即便如此,你又如何能肯定德嫔完全被蒙在鼓里?”
眼线回道“姑姑有所不知。德嫔此人,心思缜密,若她真察觉辉儿之死有异定会按下不表暗中查探,绝不会如此大动肝火,打草惊蛇。
她那般反应,正是深信谣言困扰、却又查无实证的焦躁表现。这说明咱们的计策,她已然丝毫未有怀疑。”
佟贵妃颔首:“你做事我一向放心。只是有件事我却想不明白。当初我明明只让你制造辉儿不堪受辱投湖的假象,并未让你搞出什么遗书来画蛇添足。
为何慎刑司竟会在辉儿枕头下,搜出那封指认戴佳氏逼她下毒的伪造遗书?这事可是你自作主张?”
眼线为难道:“那封遗书绝非奴才所为,这点奴才也甚是费解。
辉儿是奴才精挑细选的,家世甚是普通,人缘也一般,常常独来独往,这样的人死了就是死了,翻不出什么风浪。
完全没必要搞出遗书风波来陷害戴佳贵人,这纯粹是多此一举,且搞不好极易败露咱们真实目的。”
侍棠看了一眼佟贵妃,见她垂首拨弄着手炉里的炭火,若有所思,小心提议:
“主子,您看会不会是宜嫔那边搞的鬼?她一向与戴佳氏不和……”
佟贵妃并未抬头,摇头笑道:“她自顾不暇,这些日子都在想方设法消除主子爷心里的芥蒂,企图将自己孩子养在身边,对付戴佳氏不是她首要目标,不会是宜嫔,她没这个闲心。”
侍棠听了,却是肯定道:“戴佳氏的遗书风波或许跟她没关系,但德嫔的流言奴才瞧着倒像是宜嫔手笔,顺势而为,恶心德嫔她素来是不做白不做。”
佟贵妃嗯了一声,脸色微有不虞:“宜嫔素来不是个省油的灯。”
说到这里,望蟾幸灾乐祸拂了拂胸口:“幸亏主子想了个好计策,不过是嘱咐侍卫处戒严,让宜嫔上不来山,再按上一个模糊的男子身影证词,一场私会的嫌疑就让宜嫔偃旗息鼓,安分了好几个月,连主子爷对她都淡淡的。这龙胎怀着跟没怀一样,半点风光都没捞着。”
佟贵妃运筹帷幄般笑了笑:“男人嘛,最是在意妻妾是否与旁人有牵扯,即便只是捕风捉影,心里也会留下疙瘩。主子爷是天子,此情更甚。”
佟贵妃拨弄炭火的小铜镊子一顿,抬头拧眉思索片刻后道:
“我怎么瞧着像是德嫔的手笔呢?”
眼线闻言也是细细忖度,摇头道:
“可德嫔和戴佳氏素来没有龃龉,往日德嫔说到戴佳氏也没什么怨恨,语气淡淡的,显然是极为嘲讽戴佳氏一心扑在主子爷身上的痴情,料定她最后必定会为情所伤,算是很轻视戴佳氏,不屑一顾,若是这样,德嫔根本不会去费心思对付戴佳氏,扯出遗书风波来,而且依照德嫔那谨慎的性格,绝不会犯纸墨不对这种错误。”
侍棠听到这里已是了然,唇角一勾,朝西面努努嘴:
“这么看除了那位还能是谁,阖宫上下既和戴佳氏有过节,又不通纸墨笔砚的可不就是她嘛,又坏又蠢,又沉不住气,顺治爷在位时就斗不过谁,被孝献皇后压得死死的,全指望着老祖宗过活,现如今还能斗过谁?”
佟贵妃轻嗤一声:“也是,这般愚蠢就乖乖待在宫里养老便是,跟个斗鸡一样,整日的扑腾来扑腾去,看谁都不顺眼,偏偏干的又是些蠢事,徒惹人笑话罢了。”
侍棠想起佟贵妃素日受到的敷衍和轻视,愤愤道:“她对主子您那般态度,实在可恨!主子,咱们要不要寻个机会,在主子爷那里……”
佟贵妃摆了摆手:“这样一个人不值得咱们费心思,主子爷厌恶她比我们更甚,加上这次她算计戴佳氏,动了主子爷的逆鳞,主子爷怕是恼火不已,且有她一番苦头吃。不必咱们动手。”
侍棠和望蟾互看一眼,心领神会,脸上都露出了几分乐见其成的神色。
永和宫内因德嫔胎像不稳汤药几乎未曾断过,弥漫的苦涩药气,比佟贵妃的景仁宫更浓几分,隐约夹杂着烧艾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