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贵妃见宜嫔挺着五六个月大的肚子,整个人瘫软在地,那隆起的腹部抵在粗糙的毛毡上,跪伏的姿态显得极为吃力,心中终究生出一丝不忍。
“主子爷,还是先让宜嫔起来回话吧。虽说这幄帐内打了木基,铺设了地毡,但终究是在山里,阴寒潮湿,比不得宫中殿宇。她身子重,又受了惊吓,若是再伤了腹中皇嗣,反倒不美。”
玄烨垂眸看着宜嫔那狼狈的模样,脸色平静,难辨喜怒,更是未置可否。
佟贵妃见状,心下明了,便对身旁的侍棠点了点头。
侍棠会意,几步走去扶起宜嫔:“宜主子,您快先起来,仔细地上凉气重。”
宜嫔早已心力交瘁,加之在山中徒步跋涉多时,又经此这番惊吓,腿肚子软得直打颤。
几乎是半挂在了侍棠身上,借着她的力气,踉踉跄跄挪回那张方凳上,勉强坐稳。
姣若春花的脸此时血色尽失,只剩下惶恐,满脸泪痕,怯怯的把哀怜眼波往玄烨那边一递,端的是个雨打花落般的楚楚之态,伸手安抚似的抚摸着自己的肚子,委屈极了。
令窈见她那模样便知受尽了委屈,转头对翠归道:
“去小厨房将那煨着的鸡汤盛一碗来,给宜嫔驱驱寒,也定定心神。”
谁知宜嫔到了这般境地,竟还不忘她与令窈之间那点龃龉,闻言微微翻个白眼,撇过脸去。
余光又扫到佟贵妃身上,见她坐在上首似笑非笑的模样,心里暗骂一句:猫哭耗子假慈悲。
赵昌见皇帝至今未曾厉声斥责,心知此事或有转圜余地,便极有眼色地绞了快热毛巾呈给宜嫔,
宜嫔接过擦擦脸,脸上污渍一去露出那张千娇百媚的脸庞,含着几分凄婉。到底容貌出众,或泣或怨都是尽态极妍。
翠归端了鸡汤来,宜嫔只喝了一口便不敢再喝,坐在方凳上,静默垂首,等着玄烨处置。
玄烨依旧端坐在椅子上,也不看宜嫔,只盯着被风吹得微微摇晃的门帘:
“山路崎岖,守卫森严。凭你们主仆二人,绝无可能悄无声息地自行下山。侍卫处必定有暗中帮衬你们的人。”
他端起手边的茶盅,慢条斯理地呷了一口,“说吧,是谁?你们又是从哪条道下去的?这其中还牵扯到哪些人?”
宜嫔扯着袖口,心念急转。
这其中的牵扯实在太广,若她和盘托出,只怕这些年她在宫中辛苦经营,暗中布下的许多人脉与心血都将毁于一旦。
思及此,忙挤出几滴泪,凄婉道:
“主子爷,不瞒您说,奴才所居的幄帐后头有一条极为隐蔽的羊肠小径,掩在荒草之中,似是早年有人行走踩踏出来的,后来渐渐荒废了。
乍一看根本瞧不出什么,需得拨开杂草仔细寻找,才能发现那条能通到山下的窄道。奴才就是从那条荒僻小径偷偷下去的。”
她偷眼觑了觑玄烨的神色,见他神色淡淡的,只得硬着头皮接道:
“到了山麓入口处,盘查的侍卫见奴才穿着宫女服饰,又是从山上下来的,便以为奴才是日常负责采买的宫人,只粗略查验了对牌,便放奴才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