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刚准备起身退开时,叫他一把捉住手腕,目光灼灼盯着她,眼中褪去了方才的戏谑,只剩下关切:
“你也一整宿没合眼了,下去歇一会儿。外头的事,暂且让他们先忙着。”
令窈笑了笑,点点头:“奴才还好,撑得住。不像主子爷您……” 她眼波流转,揶揄他,“今儿个怕是磕了不少头吧?”
玄烨闻言微微一怔,哑然失笑:“繁文缛节!”甚是无奈的摇摇头,松开手,将被子往上拉了拉,闭上眼。
令窈听他呼吸渐渐平稳,这才真正放下心来,轻手轻脚放下帷幄,熄了几盏宫灯,将炉中安息香点燃,随后合上门扉退了出来,吩咐廊下侍立的小太监仔细听着动静,这才往乾清宫里走去。
刚转过身,却险些与迎面而来的人撞个满怀。定睛一看,竟是春霭。
她怀里抱着一摞刚熨烫好叠得整整齐齐的干净衣裳,身后跟着她使唤宫女龄儿,正端着洗漱用具。
春霭见到令窈从皇帝寝殿内出来,十分诧异,上下打量着令窈,仿佛要在她身上盯出个洞来。
两人在廊
令窈敛起心神,微微福了福身:“大姑姑怎么来了?”
春霭面色一沉,没好气道:“我不来?我再不来这乾清宫要闹翻天了!”
“您小声些,” 令窈眉头微蹙,上前一步将她拉到院子一角,看了看屋内,“主子爷刚歇下,折腾了一夜,好不容易才睡着。您还是过会儿再送东西进去吧。”
“知道了,”春霭阴阳怪气答了一句,“乾清宫的规矩我比你懂,不必你提醒我。”
令窈心知她心存芥蒂,懒得再与她多作口舌之争,徒增是非。
便不再多言,只依礼福了福身,转身便从一旁的侧门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将春霭那探究与不善抛在身后。
令窈回到乾清宫东暖阁,却见太皇太后身边的苏麻喇姑不知何时已过来了,正在细细审视笔洗里的丝线。
见令窈进来,便问:“主子爷歇息了?”
令窈蹲身行礼,回道:“喝了碗肉糜粥,已经歇下了。”
苏麻喇姑赞许的点点头:“你做得很好,知道顾惜着主子身子。”
令窈微微弯了弯唇角,并未多言,安静地退至一旁。
苏麻喇姑转过头细细询问针工局姑姑:“你的意思是染料是在衣服做成后用的?”
针工局姑姑连忙点头:“回姑奶奶,正是,或者是说是保管收藏,亦或者拿出来整理备用这些途中做的手脚。”
她边说边将那件常服褂翻了过来,露出内里的衬布,指着龙目刺绣对应的位置:“姑奶奶您仔细瞧这儿。”
只见原本龙目之下用做内衬的布料,竟也隐约洇出一点极淡的紫色。
“这是后来染上去的。动手的人怕是心急或是手艺生疏,没个轻重,染料放得多了一些,便透过层层绣线,慢慢洇到了里面的衬布上。”
针工局姑姑指着那一点紫色在众人面前一一掠过。
团龙纹常服褂是三团龙纹,每一处都都有一点紫色痕迹,栖芷已经绞了饭粒大的一块丢进清水中,不过片刻,那布片周围的水中便晕开淡淡的紫色染料,与笔洗中丝线洇出的颜色如出一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