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公元189年董卓之乱始,至公元200年平灭袁绍之乱止,我共用了11年的时间。这11年,我从山阳出发,走到南阳、襄阳、江陵……荆州、司州、豫州、扬州、兖州、冀州……走遍了大半个中国。
我和自己梦中那些英雄们交过手,对过垒,有成功,有失败,有血泪,有欢笑。而今,一切只如梦幻。
在黎阳,看着满城废墟,黄河奔涌,我想到曹操写的“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在洛阳,看着渐渐恢复人气的城池,我想到董卓的大火与屠杀;在颍川,我拜访有“颍川三君”之称的孔融、陈纪、荀爽,听取他们对这朝堂的看法,又想着同时存在于他们身上的先进与腐朽;在襄阳,我到隆中,看与蔡琰养的鹤与猿,想着曾经在此终老的约定。
一切似乎都已结束,一切似乎只是开始。
二十八岁的我,忽然有了一种苍老的心境。十一年,时间并不是太长,而且我一直顺势而为,没有什么大的波折,在每个节点,似乎都有神助,不管经历什么样的风险,最终都取得了胜利。
但是,这种胜利,真的能改变什么吗?我想到了关羽的那封奏疏,想到了曹操手中小天子的圣旨,想到刘备、刘和、刘虞这些野心勃勃的宗室,想到孙策、马超、公孙渊这些强大的地方实力派系,想到在朝中盘根错节的士家大族。比之十一年前,真得改变了吗?
我越问自己,心中越是发虚。
……
当我进入襄阳城的那一刻,整个城池为我而疯狂了。这座我亲手打造的城池,这个如今汉帝国的都城,已经成了花的海洋,歌的海洋,舞的海洋。城楼上早已挂满了朱红与明黄的绸带,风一吹,便如火焰般卷动,衬着司隶校尉钟繇新写的“汉祚永固”的匾额,晃得人眼眶发烫。
老老少少、男男女女挤出城来。由于太乱,已经不分官民、不分职位高低,都拥挤成一团,只为能在我进城时看我一眼。
当我骑着白马,在陈到的护卫下走上人流形成的窄巷时,那一条条努力向我伸来的手臂,那一双双充满感激与渴望的眼神,那一声声“万胜”的欢呼,让我不由得也随之激动。是的,这就是我们这些人为之拼杀,为之付出的意义所在。
这种感情,一直持续到宫门前。
小天子已身穿整齐的朝服,肃立于承光殿前。
这是“献捷”仪式。
早有太监高声唱道:“大将军奉天子诏扫北,平定袁氏之乱,得胜归来!满朝文武,恭迎大将军得胜归来!”
我眉头微皱一下,在送我审定的原始版本里,是没有“奉天子诏”这四个字的。不过,有没有这四个字,其实并没有什么关系。我也并不计较。
眼见小天子同满朝文武,一齐向我施礼。我却侧身闪开,把手摆了一下,却见身后虎贲军抬着一个又一个的牌位走来。
尚书令、北中郎将卢植之位;
执金吾、并州刺史丁原之位;
越骑校尉伍孚之位;
司徒、录尚书事王允之位;
司空、太常种拂之位;
大鸿胪鲁馗之位;
兴义将军、车骑将军杨奉之位;
征东将军韩暹之位;
太尉、行骠骑将军朱儁之位;
河南中部掾闵贡之位;
司徒崔烈之位;
……
都是这些年勤于王事而牺牲之人的灵位。
最后一个巨大的牌位,上面写的却是“大汉两千五百万因战因灾因疫无辜惨死黎民之位”。
整个“献捷”仪式,鸦雀无声。
我恭敬地转过身,向着这些牌位,大礼参拜下去。
小天子似乎明白了什么,便也在我的身后,向着这些牌位深深地拜了下去。
于是文武百官各怀心思,也纷纷拜了下去。
拜后,我向小天子交上了“捷表”,淡淡地说了一声:“陛下,自古无摄政大将军封王之说,臣既封王,自不能再任大将军之职,今日请辞,还请陛下另择人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