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的桌子摆在客厅窗边,红灯笼的光透过纱窗洒进来,落在满桌的菜上。黄豆炖排骨的油花浮在汤面,酱鸭的皮泛着红亮的光,炒青菜还带着脆嫩的水汽,连碟子里的腌萝卜都切得方方正正。苏瑶的爸爸给我倒了杯黄酒,酒液琥珀色,晃着杯壁沾出细痕:“阿曹,咱们中国人讲究‘过日子’,不是过给谁看,是家里人热热闹闹,邻里间和和气气——你看这老巷,谁家做了好吃的都互相送点,谁家有事都搭把手,这才是咱们的根。”
苏瑶夹了块排骨放进我碗里,自己咬着春卷,含糊地说:“我爸说得对,上次咱们在香格里拉,卓嘎姐不也给咱们送青稞饼吗?不管是宁波的巷,还是藏地的草原,咱们中国人都认‘情分’,认‘家’。”她妈妈给我添了勺汤,轻声道:“以前瑶瑶总怕外面的世界太乱,现在有你陪着,她也敢往外走了。咱们做父母的,不求别的,就求你们好好的,把小日子过暖,就是最好的。”
饭后,苏瑶拉着我去阳台看月亮。宁波的月亮裹着水汽,晕出圈淡淡的银辉,落在巷子里的青瓦上,像撒了层薄霜。她靠在我肩上,手里攥着我给她剥的橘子,指尖沾着橘瓣的甜:“你还记得在上海聊的吗?其实咱们要变强,不就是为了守住这些吗?守住我妈炖的汤,守住王阿姨的汤圆,守住这老巷的灯,守住家里的人。”
我抬手轻轻揽住她的肩,她的头发蹭过我的下巴,带着淡淡的皂角香。风里传来巷子里谁家电视的声音,混着远处卖夜宵的吆喝,还有隔壁传来的孩子笑声,细碎却暖得人心发颤。“是啊。”我低头看着她头顶的发旋,声音放得极轻,“咱们中国人的‘强’,从来不是为了争什么,是为了让家里的灯永远亮着,让邻里的笑声永远在,让小日子能安安稳稳,让‘家’能从一口灶、一盏灯,变成一条巷、一座城,最后变成整个国家——这样,不管走多远,都有个能回的地方,都有群能牵挂的人。”
苏瑶往我怀里缩了缩,手臂轻轻环住我的腰,像找到了最安稳的依靠。远处的红灯笼在风里轻轻晃,光落在她脸上,柔和得像幅画。“有你在,我就不怕了。”她轻声说,气息拂过我的胸口,“以后咱们常回来,陪我爸妈吃饭,跟王阿姨聊天,在巷子里散步——把小日子过好,就是咱们能做的,最踏实的事。”
我收紧手臂,把她更紧地揽在怀里,鼻尖萦绕着她发间的香、巷子里的烟火气,还有心底慢慢涨起来的暖意。原来所谓“家国”,从来不是宏大的口号,是厨房的热气,是邻里的问候,是爱人靠在怀里的温度,是老巷里永远亮着的灯——这些细碎的、温暖的“小”,凑在一起,就是最坚实的“大”,是中国人骨子里的根,是我们拼尽全力也要守住的,最珍贵的“情”。
从宁波老巷的青瓦下出来,我和苏瑶带着王阿姨塞的一兜汤圆,坐上去上海的高铁时,窗外的雨还没停。苏瑶把笔记本摊在小桌板上,指尖划过周教授标注的“陆家嘴三塔”字样,墨水在纸页边缘晕开浅浅的痕:“周教授说这三座楼是‘龙脉锁钥’,到底藏着什么门道?”
我捏了个凉透的汤圆放进嘴里,糯米的甜混着雨气的凉,忽然想起周教授临终前攥着我手腕的力道——他掌心的老茧蹭过我虎口,声音哑得像砂纸磨过木头:“去上海,看那三座楼的气脉……别让九菊派的阴招,断了长江的根。”当时我没懂,直到此刻看着笔记本里夹的老照片,才忽然心头一震:照片里环球金融中心的设计图上,圆形镂空旁画着个小小的太阳标记,和当年日军军帽上的图案,竟有几分相似。
高铁驶入上海虹桥站时,雨停了,朝霞正顺着黄浦江的水纹往上爬。苏瑶背着相机,镜头盖还没打开,就被远处刺破云层的三座高楼吸住了目光:“那就是金茂、环球金融中心和上海中心吧?看着就气场十足。”我从背包里掏出罗盘,指针在晨光里微微颤动,针尖死死盯着中间那栋带着倒梯形镂空的建筑,像是被什么无形的力量拽着。
“先说说那栋楼的来头。”我放慢脚步,指尖指向环球金融中心,“它的投资方是日本森大厦株式会社,上世纪九十年代初就盯上了陆家嘴。那会儿上海刚提出建设国际金融中心,森大厦借着‘中日经济合作’的由头,主动找上门来,说要建‘亚洲第一高楼’。”苏瑶停下脚步,我继续道,“最初的合作谈判很顺利,日方承诺投入巨资,还请来国际顶尖设计团队,可没人想到,他们藏着更大的心思——九菊派早就和森大厦暗中勾连,想借着这栋楼,布下断龙脉的杀局。”
我翻出手机里存的旧新闻截图,1993年的报纸上,森大厦总裁森稔站在陆家嘴工地上,笑容满面地说“要为上海造一座新地标”,可配图里,他身后的设计草图上,圆形镂空的轮廓若隐若现。“1995年设计图正式公布时,整个上海都炸了锅。”我指着截图里的抗议人群,“老百姓举着‘反对军刀楼’的牌子,风水圈的前辈们联名写信给相关部门,说这楼的‘双刀托日’造型,是对中国的挑衅。可日方一开始死不承认,说圆形镂空是为了‘引入自然光’,钢刃线条是‘现代建筑美学’,硬是拖着不肯改。”
苏瑶的眉头拧了起来:“那后来怎么还是改了?”“民间的压力只是一方面,更关键的是……”我压低声音,往四周看了看,确认没人注意我们,“据说当时有位德高望重的老风水师,带着罗盘和古籍找到高层,把‘钢刀煞’断龙脉的危害一条条摆出来,还推演了如果楼建成,上海未来十年的气运会如何衰败。高层重视起来,专门组织专家论证,最后给日方发了函,明确要求修改设计——这才把圆形改成了倒梯形,还悄悄调整了外立面的倾斜角度,削弱‘刀气’。”
“那民间有没有关于高层介入的传说?”苏瑶追问。我点点头,想起周教授跟我讲过的段子:“有说当时某位领导去视察陆家嘴,站在黄浦江边上,指着设计图里的圆形镂空问‘这像什么’,旁边的人不敢答,领导又说‘上海的天际线,不能有不该有的东西’,这话一出口,日方就知道没法再坚持了。还有更玄的说法,说高层请了青城山的道长来观气,道长说这楼要是按原设计建,三年内必有大灾,日方怕担责任,才主动松了口。”
我们往东方明珠的方向走,早高峰的人潮渐渐散去,路边的早餐摊飘来油条的香气。“其实森大厦一开始的野心不止于此。”我接着说,“他们原本想把环球金融中心建成‘日资企业在华总部聚集地’,楼里百分之八十的入驻名额都留给日企,还想在顶层建个‘日本文化展示馆’,明着是文化交流,暗着是想把九菊派的风水理念渗透进来。后来也是因为民间反对,加上中方在合作协议里加了条款,才没让他们得逞——现在楼里一半以上都是中资企业,顶层也改成了观光厅,成了给上海赚人气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