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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7章 风不写名字(1 / 2)

林昭然望着少年手中陶片折射的光,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窗棂。

晨露顺着青瓦滴落,在阶前积成水洼,将那道寒芒揉碎又拼合,倒像是谁在水镜里写了半笔未竟的字。

院外传来老仆的咳嗽声,她转身时,正见孙府的小斯捧着个粗陶罐子站在廊下。

罐口蒙着蓝布,布角洇着水痕——是孙奉从家乡寄来的,他总说“南地的泉水泡得茶清”。

小斯掀开布时,林昭然瞥见罐底沉着枚陶勺,勺柄磨得发亮,像是被无数次握过。

“孙公公昨日让人捎信,说这是他最后一次托人带水了。”小斯压低声音,“听那带信的讲,孙老夫人夜里总敲窗,说是要‘问三声’,村里孩子都跟着学,倒把驱梦魇的法子传开了。”

林昭然接过陶勺,指腹触到勺身细密的划痕。

记忆里的孙奉总垂着手立在廊下,袖中藏着她私带的《劝学》抄本,此刻那些划痕忽然活了,变成他替她挡下的每道目光、每句叱责。

她将陶勺轻轻搁在案头,听见后巷传来清脆的敲击声——三短一长,是哪个孩子在学“夜问三声”。

“昭然姐!”

院角的杂役少年举着磨好的柴刀跑过来,刀刃在晨光里泛着珍珠似的光晕,边缘还沾着细微的陶粉,触手微凉。

他献宝似的把刀递到她面前:“您瞧,用陶片磨的,比砺石快多了!”林昭然接过刀,刃口映出她微颤的眼尾,竟有模糊的“问”字在光中浮起——和程知微信里写的“湿沙下的星光”,柳明漪说的“墙缝里的念叨”,原是同一种光。

少年没察觉她的异样,挠着头又道:“方才张婶让我去程先生那儿送菜,程先生正蹲在篱笆边看小豆子磨刀呢。那孩子用的陶片跟我这差不多,程先生还把自家陶勺给了他……”

林昭然的手指在刀背轻轻一叩,清越的声响惊飞了檐下的麻雀,余音在耳际轻震,像旧年学堂里第一声开课铃。

她忽然想起程知微初入私学那日,抱着一摞《论语》站在雨里,说“我要知道‘有教无类’是不是真能劈开铁幕”。

如今他站在溪口的篱笆边,看村童磨陶成刃,该是怎样的神情?

“程先生让我给您带话。”少年从怀里摸出片干荷叶,里面裹着粒米大的磷光石,“他说这是从磨刀的陶片里挑的,您看——”

磷光石在林昭然掌心明明灭灭,像极了当年她在破庙教童生识字时,用松脂做的夜灯——那一点温黄的光,曾照过冻红的手指与结霜的书页。

那时候沈砚之的爪牙在墙外巡梭,他们把书藏在瓦罐里,在月光下抄经,说“等光学会自己呼吸,就不用躲了”。

裴怀礼那时总笑:“等光学会呼吸,咱们就写‘人自明’三个字。”

她手指停在箱沿许久。

那口樟木箱锁了七年,锁住的不只是教案,还有沈砚之走那夜散了一地的墨锭。

可此刻磷光石在掌心闪灭,像极了当年破庙里的松脂灯——原来有些光,不该只藏在匣中。

“去把我的青布包袱取来。”林昭然对少年道,“就是压箱底那个,装着旧教案的。”

少年跑开时,她听见院外传来马蹄声。

是柳明漪的信差到了,鞍上挂着段发黑的银线,线头打着复杂的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