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下去,交给北镇抚司诏狱。”沈炼收刀入鞘,目光扫过地上的冯姓汉子,“别弄死,留口气——我要他知道,严家是怎么完蛋的。”
老鬼应了一声,锁链拖着三个灰衣人往外走。经过苏芷晴身边时,她突然停下,从药箱里取出个小瓷瓶:“给他们灌下‘牵机引’的解药,别让他们死了——死人可不会说话。”
“明白。”老鬼接过瓷瓶,拖着人消失在走廊尽头。
签押房重归寂静。沈炼走到窗边,望着院中积雪覆盖的梅树——那是去年骆安亲手栽下的,说是“凌霜傲雪,方显风骨”。他想起林生爹临终前攥着他的手说:“沈大人,替我守着这世道,别让寒门子弟再流血了。”
“大人,”苏芷晴的声音打断思绪,她递过一碗姜汤,“天冷,喝口热的。”
沈炼接过碗,热气氤氲中,他看见苏芷晴的指尖因常年握银针而布满薄茧,却在递碗时小心翼翼避开他的手——像怕碰碎什么易碎的珍宝。
“芷晴,”他突然开口,“严世蕃今天来,是警告,也是试探。他以为用‘灭门’威胁就能吓退我,却忘了……”他转过身,目光灼灼,“我沈炼从进锦衣卫那天起,就没怕过死。”
苏芷晴的睫毛颤了颤,低头看着碗里的姜汤:“我不是怕死,是怕连累你。严家势大,你查得越深,危险越大……”
“有你在,我不怕。”沈炼上前一步,握住她的手。她的手很凉,像块温润的玉,“上次在东厂,若不是你用银针识破迷魂香,我们早就着了道;通州盐仓的账册,是你用血盐引显形才找到暗记;就连林生爹的牌位,也是你验出‘牵机引’的残渣……”他顿了顿,“芷晴,你不是我的幕僚,是我的刀,是我的盾,是我在这世上最信任的人。”
苏芷晴的脸“唰”地红了,像染了胭脂。她想抽回手,却被沈炼握得更紧:“我……我怕自己做不好。我只会治病救人,不懂权谋……”
“谁天生就会?”沈炼松开手,从案头拿起本《洗冤集录》递给她,“这本是我师父留下的,里面记载了各种验尸断案的法子。你若能看懂一半,就比我手下那些只会喊打喊杀的缇骑强百倍。”他指着书页上的插图,“你看,这里写着‘辨伤须观其色,紫赤者新伤,青黑者旧创’——这比东厂的刑讯逼供有用多了。”
苏芷晴接过书,指尖拂过泛黄的纸页。她想起第一次见沈炼时,他浑身是血地从诏狱救出林生,那时她只觉得这男人冷硬得像块石头;后来一起查案,才发现他会在林生崩溃时默默递上手帕,会在赵小刀受伤时亲自煎药,会在她熬夜验尸时悄悄放下一碟桂花糕……
“好。”她抬起头,眼中水光潋滟,“我做你的幕僚。但你要答应我,以后查案不许再以身犯险——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谁来给我讲《洗冤集录》?”
沈炼笑了。他伸手替她理了理鬓角的碎发:“一言为定。”
窗外雪停了,阳光穿透云层,照在两人交握的手上。苏芷晴忽然觉得,这冰冷的签押房,似乎也没那么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