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的更鼓敲过三响,北镇抚司值房内,沈炼 独对满案卷宗。琉璃罩灯的光晕下,七类线索铺陈如星图:左侧是苏芷晴送来的血符号星象解读,右侧堆着赵小刀整理的漕运监控记录,中间摊开三年前军械失踪案的验尸格目。窗外的夜枭啼叫声声凄厉,仿佛在为这场无声的推演伴奏。
他取来特制的桑皮纸,用不同颜色的朱砂标注关联。京西官矿的运输记录用赭色—去年有三批标注“建筑石料”的玉矿,经漕运总兵府批文运往通州;“玲珑阁”的客户名单用丹色—其中五位贵客的家族,恰是执掌矿税和漕运的实权人物;旧案卷宗里的舵形符号用胭脂色—它与阿福所画的血符号,如同孪生兄弟般相似。
当把所有线索用墨线串联时,一幅狰狞的图景渐渐浮现:官矿的玉料通过漕帮秘密运输,在“玲珑阁”制成赝品,再经某些勋贵的渠道流入康陵。而那个舵形符号,如同串起珍珠的丝线,在每个环节的交接处悄然出现。更令人心惊的是时间线—所有关键事件都发生在朔望之夜,恰与苏芷晴推算的“星位重合日”完全吻合!
沈炼起身推开北窗,夜风裹着湿气卷入。他望着皇城方向连绵的殿宇轮廓,忽然想起《孙子兵法》九变篇的警示:“智者之虑,必杂于利害。” 此刻他面对的,正是这样一张利害交织的巨网—网的一端系着皇权,另一端,可能牵着某个庞然大物的触角。
寅初时分,沈炼召来赵小刀与张猛。他没有点灯,三人就在黑暗中凭窗而立。运河方向隐约传来货船启航的号子声,如同这场暗战的背景音。
“我们在‘玲珑阁’门外绕太久了。” 沈炼的声音在夜色中格外清晰,“对手布下连环阵,每进一步都要付出血的代价。该换条路走了。”
他取出一枚铜钱抛在案上。铜钱在黑暗中旋转,最后立着卡进地板缝隙—这是个不祥的兆头。但沈炼却轻笑出声:“看,连老天爷都让我们走偏门。”
赵小刀立即领会:“佥事是要从漕运下手?”
“不止是下手。” 沈炼用刀尖在地上划出运河简图,“我要你们变成水鬼,钻进漕运的每根血管里。”
新的部署在黑暗中快速传达:张猛带人混入码头力夫,专查近期异常增加的“矿料”运输;赵小刀启用所有漕帮暗线,重点追踪使用舵形符号的船只;另派一组人伪装成贩私盐的亡命徒,接触可能知情的水手。所有行动遵循“三不原则”:不接触官差,不进正堂口,不留文字记录。
最险的一步棋落在苏芷晴身上。沈炼让她以“修补礼器”为名,向钦天监借阅《星象凶吉考》—那是记录历代祭典天象的秘本。若符号真与星位有关,必能从中找到规律。这是个刀尖上跳舞的任务,但此刻已别无选择。
次晨点卯时,北镇抚司的气氛格外压抑。郑坤当众斥责永陵案“久侦不破”,几个原属沈炼麾下的小旗被突然调往边镇。当沈炼低头领命时,清晰地感受到四周投来的怜悯或嘲讽的目光。
午时,他在校场后的马厩秘密召集核心团队。十余人站在粪草气息中,脸上都带着连日挫败的疲惫。张猛最先爆发:“大人!咱们明刀明枪地干吧!总好过受这窝囊气!” 几个年轻缇骑跟着附和,马匹受惊地踏着蹄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