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骥兴奋地搓了搓手,迫不及待地走到木架前,开始了他的排版尝试。然而,刚一开始,他就傻眼了。
眼前的木架上,密密麻麻的活字如同繁星点点,虽然按照韵部划分了区域,但每个区域里依然有数百甚至上千个活字。“人”字在哪?“之”字在哪?“初”字又在哪?他看着那些反刻的汉字,一时之间竟分不清哪个是哪个,更不知道该在哪个区域寻找。
“学徒小哥,‘人’字在哪个区域啊?”马骥只好向旁边的学徒求助。
学徒忍着笑意,指了指木架上标有“真韵”的区域:“‘人’字属真韵,在那边第三排的格子里。”
马骥连忙跑到“真韵”区域,在第三排格子里翻找起来。那些活字大小相近,都是反刻的,他看了半天,才好不容易找到了“人”字,用镊子小心翼翼地夹了出来,生怕一不小心掉在地上摔碎(泥活字比较脆弱)。
他将“人”字放在铁板上,然后又开始找“之”字。在学徒的再次指点下,他花了足足五分钟,才找到了“之”字和“初”字,将“人之初”三个字排了出来。仅仅三个字,就已经让他满头大汗,手指也开始发酸。
接着是“性本善”。“性”字和“姓”字的活字长得几乎一模一样,马骥没注意看,随手夹了一个放在铁板上。刚放好,就被学徒发现了:“先生,您排错了!这个是‘姓’字,不是‘性’字!”
马骥脸一红,连忙将“姓”字取下来,重新在木架上寻找“性”字。又花费了不少时间,才找到正确的“性”字,替换了上去。
排到“性相近”时,新的问题又出现了。马骥忘了活字是反刻的,排“近”字时,竟然把字的方向搞反了,导致整个字看起来歪歪扭扭。学徒看到后,忍不住笑出了声:“先生,‘近’字排反了!活字是反刻的,排版时要确保字的正方向对着铁板外侧,否则印出来就是反的!”
马骥尴尬地吐了吐舌头,只好再次取下“近”字,调整好方向,重新排上去。
就这样,马骥在学徒的不断指点和纠正下,手忙脚乱地折腾了一个多时辰,才终于把“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这十二个字排了出来。再看他排的版,字与字之间的间距忽大忽小,有的字偏高,有的字偏低,还有两个字微微倾斜,看起来歪歪扭扭,与老先生排的那版整齐如军队方阵的版面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
马骥看着自己的“杰作”,又看了看老先生那工整的排版,再感受着发酸的手指和头晕眼花的脑袋,彻底服气了。他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心悦诚服地对老先生说:“老先生,晚辈……晚辈知错了!这活字排版的活儿,真不是看起来那么简单的!不仅要熟悉每个字的韵部、位置,还要有十足的耐心和细致,稍微一点疏忽,就会出错。晚辈今天算是真正体会到了‘知易行难’的道理!”
老先生看着他狼狈的样子,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无妨。年轻人有冲劲是好的,但做事须得脚踏实地,不可眼高手低。这活字印刷,看似只是捡字排版,实则蕴含着大学问。每一个字,都是文明的砖石;每一次排版,都是在构筑传承的高楼。唯有静下心来,一丝不苟,才能将这门技艺做好。”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雕版印刷,一版刻成,便可反复印刷,虽费时费力,却一旦成型便不易出错;而活字印刷,虽灵活多变,却更考验工匠的耐心与细致。这世间万事,皆是如此,有得必有失,有易必有难。唯有敬畏手艺,尊重规律,才能将事情做好。”
马骥重重地点了点头,心中感慨万千。他原本以为活字印刷只是“换个方式捡字”,却没想到其中蕴含着如此多的门道和艰辛。这小小的方块字里,承载的不仅是信息,更是无数工匠守护文明薪火相传的执着与匠心。
他胸口的挂坠,在马骥亲身尝试那繁琐细致的排版过程并最终失败时,记录下了那种“知易行难”的挫败感。但随着老先生的教诲和马骥对活字印刷术的深刻理解,挂坠又更深切地吸收了其中蕴含的“秩序”、“耐心”与“文明积累”的敬畏能量。挂坠的悸动变得沉稳而内敛,光芒深邃而坚定,仿佛也在为这传承千年的伟大发明而致敬。
马骥依依不舍地告别了老先生和学徒,离开了印书局。他回头望了一眼那满架的活字和整齐的印版,心中暗暗想道:“以后再读到印刷的书籍,我一定会想起今天的经历,想起那些为活字印刷术付出心血的工匠们。这看似简单的一页书,背后竟然凝聚着如此多的智慧与汗水。”
这一天,马骥在匠作区见识了农业工具的革新、生态农业的智慧、养蚕织锦的精妙、造纸术的伟大和活字印刷的神奇。他深深感受到了古人的“匠心”与“造物”之力,也对“天工开物”这四个字有了更为深刻的理解。这趟“游学”,让他收获满满,也让他对古人的智慧充满了无限的敬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