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夜雨,来得悄无声息。
细密的雨丝敲打着“仙乐门”顶层密室的玻璃窗,汇成一道道蜿蜒的水痕,将窗外租界的霓虹模糊成一片片迷离的光晕。
室内只开了一盏台灯,在堆积如山的情报文件上投下一圈昏黄的光域。
张宗兴靠在椅背上,闭着眼,手指用力揉捏着额头。
闸北行动的后续影响、影佐可能的报复、帮会势力的重新平衡、少帅那边日益吃紧的局势……千头万绪如同乱麻,缠绕在他心头,带来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
空气中弥漫着烟草、旧纸张和雨水的湿冷气息。
轻微的脚步声自身后响起,一件还带着体温的薄呢外套轻轻披在了他的肩上。
张宗兴没有睁眼,也知道是谁。
只有苏婉清,会在他独自面对重压时,如此沉默又及时地出现。
“雨夜寒凉,当心身子。”
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听不出太多情绪,像窗外绵密的雨。
他睁开眼,转过头。
苏婉清就站在他椅旁,穿着一身利落的深蓝色布衣,头发一丝不苟地挽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和清晰的下颌线。
灯光下,她的脸色有些苍白,眼底有着与他相似的、被强行压下的倦意,但那双眸子依旧清澈、坚定,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映不出丝毫波澜。
她的目光落在他肩头的外套上,又很快移开,转身去收拾桌上散乱的文件,动作熟练而有序。
她没有问他为何烦恼,也没有多余的安慰,只是用行动将这片属于他的、被压力和孤独充斥的狭小空间,一点点重新归置得井然有序。
看着她忙碌的背影,张宗兴心中那股混杂着感激、愧疚和某种更深沉情愫的浪潮,再次无声地翻涌起来。
婉容的柔情是月下的荷塘,温柔缱绻,让他想要停靠;而苏婉清的坚韧,则是这雨夜的磐石,沉默地承受着风浪,让他能够倚靠。两种截然不同的情感,在他心中激烈地碰撞、撕扯。
“辛苦你了,婉清。”张宗兴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