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在黎明前渐渐停歇,
虹口日军仓库的爆炸与枪声,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涟漪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向四面八方扩散。
上海,法租界,某隐秘地下诊所。
赵铁锤躺在简易的手术台上,脸色灰败如纸,气息微弱。
一位被杜月笙严格控制、背景干净的华人医生正满头大汗地进行着紧急手术,镊子从赵铁锤胸前那道恐怖的伤口中夹出碎裂的骨茬和弹片。
阿明守在门口,拳头紧握,眼神赤红。小野寺樱跪在床边,紧紧握着赵铁锤另一只冰凉的手,泪水无声地滑落,嘴里用日语反复念叨着祈祷的话语。
苏婉清手臂被流弹擦伤,简单包扎后,便强撑着与张宗兴汇合。她的脸色同样苍白,但眼神依旧冷静,只是那冷静之下,压抑着失去战友的巨大悲恸。
“五名弟兄……都没能出来。”她的声音低沉沙哑,每一个字都像是带着血。
张宗兴站在窗边,背影僵硬。
窗外,天光微熹,照亮了他眼中密布的血丝和深不见底的疲惫。
他得到了“鬼手阿七”的初步汇报,隔离区内的破坏行动应该是成功的,强酸腐蚀了关键部件,恒温系统被破坏。
但代价,太惨重了。五名精锐弟兄永远留在了那片地狱。
“他们的血,不会白流。”张宗兴的声音冰冷,如同淬火的钢铁,“日本人那边什么反应?”
“全城戒严,特别是虹口和闸北地区。”苏婉清迅速汇报,
“日军和巡捕房正在大肆搜捕,借口是追查制造仓库爆炸和火灾的‘反日激进分子’。影佐祯昭这次吃了大亏,绝不会善罢甘休。”
张宗兴点了点头。这是预料之中的反应。日本人丢了如此大的脸,还损失了至关重要的阴谋工具,报复必将如同狂风暴雨。
“通知所有‘暗火’成员,进入最高潜伏状态,非必要绝不活动。启用所有备用安全屋和联络渠道。”
“婉清,你亲自负责,将我们掌握的关于日军企图使用化学武器的证据,通过最安全的渠道,设法传递给几家有国际影响力的外国报社,同时抄送南京政府有关部门。我们要抢先一步,揭露他们的阴谋,哪怕只有碎片,也能在国际上给他们制造麻烦!”
“明白!”苏婉清领命,立刻转身去安排。
张宗兴走到手术台边,看着昏迷的赵铁锤,又看了看守在一旁、哭成泪人的小野寺樱,心中如同压着一块巨石。
他拍了拍阿明的肩膀,什么都没说,但一切尽在不言中。
北平,顺承王府。
清晨的阳光并未驱散少帅眉宇间的阴霾。
他刚刚收到了来自上海张宗兴的加密急电,简要通报了行动“成功”及惨重损失。电文最后一句是:
“日人阴谋受挫,然报复在即,华北恐受牵连,望兄早做绸缪。”
几乎同时,南京方面的质问电报也到了,措辞严厉,要求他立刻解释上海日军仓库事件是否与华北方面有关,并再次催促其加快“新政”推行步伐,以示与“破坏中日邦交之激进行为”划清界限。
“啪!”张学良将南京的电报重重拍在桌上,胸中一股郁气难以抒发。
他知道,蒋介石这是借题发挥,进一步向他施压。而日本人,在上海吃了这么大一个闷亏,在北平等地的活动势必会更加猖獗,甚至可能寻找借口挑起事端。
“副总司令,”王树翰忧心忡忡,“上海此事,虽挫败日人毒计,但确实授人以柄。南京方面恐怕不会轻易放过这个机会。日本驻屯军那边,近日也调动频繁,似有异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