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雨水走出“静心阁”,身后那扇厚重的木门如幽灵般悄然合拢,将地下那座庞大精密的战争机器与人间的喧嚣彻底隔绝。
她没有回头,纤弱的身影重新汇入街道上熙攘的人潮,仿佛一滴墨落入大海,瞬间无迹可寻。
街边的叫卖声、孩童的嬉闹声、自行车的铃铛声,这些充满了烟火气的音浪扑面而来,却无法在她那双死寂的眸子里激起半分涟漪。
她与这个世界,仿佛隔着一层看不见的、永恒的冰墙。
她并未回家。
在七拐八绕之后,她出现在了四九城最高的地标建筑——那座历经了前朝风雨的古老钟楼之下。
谢绝了看守老人浑浊目光中的探询,她一步步踏上那被岁月磨得光滑的木质阶梯,来到了钟楼的顶层。
冷风自四面八方的窗洞灌入,吹起她漆黑的发丝与干净的衣角。
她凭栏而立,俯瞰着脚下。
密密麻麻的胡同与院落如同棋盘上的纹路,延展至视线的尽头,无数生灵在其中奔波、劳作、爱恨、生死,宛如蝼蚁。
在这里,整座四九城,尽收眼底。
何雨水缓缓闭上了双眼,朱唇轻启,一道不似凡人能发出的、带着太古神明般威严与空寂的呢喃,在风中散开。
“一念生,万念皆我。”
话音落下的瞬间,匪夷所思的一幕发生了。
她站立的身影开始变得模糊、扭曲,随即如同一尊被风化的沙雕,无声地分解、崩散!取而代之的,是一股由成千上万只麻雀组成的、灰褐色的生命洪流!
这股洪流发出一阵密集到令人头皮发麻的振翅声,瞬间冲天而起,在钟楼上空盘旋一圈,竟短暂地遮蔽了那一小片天空,形成了一片高速流转的、由血肉与羽毛构成的乌云。
下一秒,云层炸开!
这支庞大的麻雀军团,以钟楼为中心,呈一个完美的扇形,向着四九城的四面八方疾速扩散而去。
它们飞进每一条深邃的胡同,落在每一处斑驳的屋檐,钻入每一个敞开的窗台,甚至混入孩童抛洒的米粒之中。
一只麻雀,便是一只眼睛,一只耳朵。
成千上万只麻雀,便是在整座城市铺开了一张无形、无声、无孔不入的、由神念编织而成的天罗地网!
这一刻,整座城市的所有声音、所有画面、所有气味……无论是前门大街上商贩的吆喝,还是后海柳树下情人的低语;
无论是某个大杂院里夫妻的争吵,还是某个阴暗角落里的肮脏交易……
所有的一切,都如同亿万条奔腾的数据流,跨越了物理的距离,清晰无比地涌入何雨水那唯一的、悬于钟楼之顶的本体意识之中。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海量的信息被她的神念高速过滤、筛选。
但凡有任何与档案中描述的、那种被吸干生命力的枯藁尸体相关的线索,任何一丝属于“收割者”的、阴冷诡异的能量波动,都逃不过这张天网的监控。
然而,没有。
一个小时过去,两个小时过去……
整座城市仿佛被彻底清洗了一遍,却干净得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