粥姚一怔,随即明白他早看穿了自己的意图:公子带我去,不就是为了这个吗?
岁歌轻笑:聪明。那么,你打算如何报答我?
公子想要什么报答?
岁歌的目光落在她发间的木簪上:告诉我,那里面藏的是什么。
粥姚心头一跳——他竟知道簪中有秘密?她犹豫片刻,缓缓取下木簪,旋开簪头,倒出一粒红色药丸。
九转还魂丹,我家传秘方,能吊命三日。她将药丸放回,当日若救不活公子,我本打算用此药为你续命,再寻解毒之法。
岁歌眼中闪过讶异,随即化为欣赏:你果然不简单。他望向窗外飞驰而过的景色,从今日起,岁府藏书阁对你开放。那里有些...你可能会感兴趣的记录。
粥姚心跳加速——她离真相又近了一步。
当晚回到药铺,粥姚发现后院的菟丝子开花了。细小的白花藏在金色藤蔓间,几乎看不见,却散发着淡淡的香气。她轻抚那些看似柔弱的藤蔓,低声道:都说你依附别人而生,可谁知道,你能绞杀参天大树呢?
春末的雨水带着腐朽的气息。粥姚站在济世堂门前,望着街上匆匆而过的行人。近三日,咳嗽发热的病患突然增多,且症状相似得反常。
小姐,又来了三个发热的。小丫鬟捂着口鼻,指向门外排队的病患。
粥姚挽起袖子,木簪将碎发牢牢固定。从岁府回来后,她便一直忙于应对这突如其来的病症。病人们大多先咽喉肿痛,继而高热不退,皮肤上会出现诡异的青紫色纹路——这与她父亲笔记中记载的青纹疫极为相似。
先熬一大锅解毒汤。她边为病人把脉边吩咐,再加一味菟丝子。
小丫鬟瞪大眼睛:菟丝子?那不是寄生杂草吗?
《本草纲目》有载,菟丝子甘温,补肾养肝,可治热毒。粥姚笔下不停,快速写着药方,去后院把那几束晒干的都拿来。
午后,粥姚正为一位老妇人施针,药铺门突然被撞开。一队官兵闯了进来,为首的厉声喝道:奉太医令之命,所有发热病患即刻送往城西隔离所,不得私自收治!
不可!粥姚拦在病患前,此疫传染极快,聚集一处只会交叉感染!
官兵冷笑:小小医女,也敢质疑太医令?他一挥手,士兵们粗暴地架起病患就往外拖。
老妇人的儿子跪地哭求:大人开恩!我娘体弱,去了那地方必死无疑啊!
滚开!官兵一脚踹开他。
粥姚眼中怒火骤起,却强自压抑。她悄悄塞给那年轻人一包药粉:想办法混进去,每日一剂,可保性命。
待官兵离去,药铺一片狼藉。小丫鬟哭着收拾被踢翻的药柜:小姐,我们怎么办?
粥姚望向城西方向,目光坚定:备轿,去岁府。
岁府门前的侍卫见到粥姚,竟直接放行——这是岁歌下的令。小蝶匆匆迎出来:姑娘来得正好,公子今早也发热了!
粥姚心头一紧,加快脚步。枕霞阁外站着几位太医,正低声议论。见她到来,其中一位冷哼:又是这江湖郎中,岁公子若有三长两短...
粥姚径直推门而入。岁歌躺在床上,面色潮红,颈侧已现青纹。听到声响,他勉强睁开眼:你...来了...
别说话。粥姚扣住他的手腕,脉象紊乱而急促,与街上病患如出一辙,何时发病的?
昨、昨夜从兵部回来...岁歌声音嘶哑,朝中...已有十几位大臣...倒下...
粥姚瞳孔微缩——疫情比她想象的更严重。她迅速取出银针:此疫名为青纹症,西南特有,中原医者多不识得。公子近日可曾接触西南来客?
岁歌摇头,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兵部...军报...西南军前日...押送一批药材入京...
粥姚心头一震。西南药材、突发瘟疫、兵部军报...这些碎片在她脑中拼凑出一个可怕的猜想。她迅速为岁歌施针,同时吩咐小蝶:准备一间干净厢房,我要制药。
太医令已下令...所有病患集中...岁歌艰难地说。
愚蠢!粥姚手下针法不停,此疫最忌聚集,太医令根本不懂治法。
针法见效,岁歌呼吸平稳了些。他凝视粥姚紧绷的侧脸:你...有把握?
七成。粥姚收针,但需要大量菟丝子和几味特殊药材。
岁歌强撑起身,从枕下取出一枚令牌:凭此...可调用岁府...所有资源...
粥姚接过令牌,入手冰凉沉重。这是岁氏家族的信物,持此如见家主。她深深看入岁歌眼中:公子信我?
岁歌答得毫不犹豫,随即又陷入昏睡。
离开枕霞阁,粥姚迎面撞上一位华服老者——太医令周大人。他身后跟着几名太医,面色阴沉。
你就是那个蛊惑岁公子的医女?周太医令冷眼打量她,青纹症乃瘴气所致,必须隔离处置。你擅自施针,若害了岁公子,该当何罪?
粥姚不卑不亢:大人既知是青纹症,可知其治法?
自然是清热解毒,疏散瘴气!
错了。粥姚声音清冷,此症表面热毒,实为寒邪入里,需温补肝肾,引火归元。若按清热解毒治之,十死无生。
周太医令勃然大怒:荒谬!老夫行医四十载,岂容你个黄毛丫头指手画脚!
四十载经验,却连西南常见疫症都不识。粥姚亮出岁歌的令牌,岁公子已授权我全权处理此疫。太医令若不服,可等公子痊愈后理论。
令牌一出,周太医令顿时气焰全消,悻悻退下。
接下来的日子,粥姚几乎不眠不休。她在岁府僻静处设了制药间,按父亲笔记中的配方,以菟丝子为主药,配以其他几味温补药材,熬制回阳汤。
小蝶带来消息:城西隔离所已死了三十余人,朝中也有五位大臣病逝。疫情正以可怕的速度蔓延。
姑娘,公子醒了!第五日清晨,小蝶兴冲冲跑来报信。
粥姚正搅动药锅,闻言手上一顿。她匆匆净手,赶往枕霞阁。岁歌靠坐在床头,虽仍虚弱,但面色已恢复正常。见她进来,他唇角微扬:看来我赌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