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北平,无终县以北,断肠谷,“鹰巢”。
山谷深处的气氛,比往日更加凝重肃杀。首领“山君”是一个面容阴鸷、眼神锐利的中年汉子,他此刻正看着手中几份来自不同渠道的密报,眉头紧锁。
“首领,近来谷外窥探的哨骑多了不少,有乌桓人,似乎还有鲜卑素利部的人。”一名手下低声禀报,“我们抓了几个舌头,他们都在打听‘鹰巢’的情况,尤其是……谷内工匠和储存的军械。”
“山君”冷哼一声:“消息到底是怎么走漏的?范阳、渔阳那边怎么说?”
“范阳来的消息说,洛阳方面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让我们加紧戒备,近期暂停大规模物资转运。另外……他们提到,江东那边,可能有人在暗中搞鬼。”
“江东?”“山君”眼中寒光一闪,“陈砥?他的手能伸这么长?”
他走到谷内一处高地,望着下方忙碌的工匠区和隐蔽的军械库。这里汇集了他多年的心血,也是司马懿布局幽州的重要一环,绝不容有失。
“传令下去,从即日起,‘鹰巢’进入最高戒备!所有出入口加派双岗,暗哨向外延伸十里!没有我的手令,任何人不得出入!那些工匠,给我看紧了,若有异动,格杀勿论!”“山君”语气森然,“另外,给轲比能大帅去信,请他加大对我们外围的巡弋力度,那些不安分的乌桓人和素利部的鬣狗,该清理一下了!”
他要用铁血手段,将这刚刚泛起的涟漪,强行镇压下去。然而,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便很难彻底根除。谷内谷外,一种猜忌和紧张的气氛,正在悄然弥漫。
荆西,巫县边境。
这里是荆西与巴东交界处的一处重要关隘,地势险要,扼守着通往荆西腹地的要道。自从南中生乱、蜀汉内部不稳以来,此地的戒备等级便提到了最高。
这一夜,月黑风高。一队“荆西山地营”的士兵,在队率阿木(阿木合之子,因在假山之战和训练中表现出色,被破格提拔)的带领下,沿着崎岖的山脊进行夜间巡逻。阿木如今已能说一些简单的汉话,身着吴军号衣,脸上褪去了些许稚嫩,多了几分军人的坚毅。
行至一处名为“鬼哭林”的险要地段时,阿木突然举起拳头,示意队伍停下。他敏锐地听到林中传来一阵极其细微的、不同于野兽的窸窣声。
“有动静,散开,警戒!”阿木用生硬的汉话低喝道,同时打了个手势。麾下的蛮兵们立刻熟练地散入树丛岩石之后,张弓搭箭,动作悄无声息。
片刻之后,几道黑影如同鬼魅般从林深处钻出,他们穿着夜行衣,脚步轻盈,正小心翼翼地朝着荆西方向潜行。
“站住!什么人!”阿木勐地大喝一声,同时一支响箭射向黑影前方的空地。
那几道黑影显然吃了一惊,但反应极快,立刻转身就想遁入山林。
“放箭!”阿木毫不犹豫地下令。
顿时,十数支利箭呼啸着射向黑影。惨叫声响起,两名黑影中箭倒地。其余几人见状,知道无法逃脱,竟悍不畏死地返身冲杀过来,手中短刃在微弱的月光下闪烁着寒光。
“拿下他们!”阿木抽出腰刀,带头迎了上去。山地营的士兵们也纷纷拔出武器,与黑影缠斗在一起。
这些黑衣人武功不弱,招式狠辣,显然是经过严格训练的死士。但山地营的士兵仗着人多地形熟,且悍勇异常,很快便将他们分割包围。经过一番短暂的激烈搏杀,剩余三名黑衣人也被或杀或擒。
阿木检查着俘虏和尸体,从他们身上搜出了淬毒的匕首、飞镖、攀援用的钩索,以及……半块造型奇特的铁牌!
这铁牌的纹路,与陈砥手中那枚幽州铁牌,几乎一模一样!只是似乎更加古旧一些。
阿木心中一惊,虽不完全明白这铁牌意味着什么,但他知道此事非同小可。
“立刻封锁消息!将人和东西,连夜押送夷陵,呈报都督!”阿木果断下令,年轻的脸上充满了与年龄不符的沉稳。
当陈砥在夷陵都督府看到阿木送来的铁牌和俘虏时,他知道,北疆的那颗种子,似乎已经开始发芽,并且,这涟漪已经悄然波及到了他的荆西。司马懿的“鹰巢”,与他荆西的边境,通过这神秘的古道和这些鬼祟的身影,产生了一种意想不到的关联。
风雨欲来,而这巫县边境的短暂交锋,或许只是更大风暴来临前的一个微小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