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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山蛮乱平定后的荆西,并未立刻恢复往日的宁静,反而进入了一种更加紧张而有序的“深耕”状态。硝烟散去,留下的不仅是废墟和伤痛,更是彻底整顿的契机。
陈砥采纳了马谡的抚蛮细则,并加以强化推行。他在假山地区设立了第一个蛮夷校尉府,由马谡暂领校尉之职,并非单纯军事管制,而是集安抚、教化、贸易、司法于一体。校尉府下,开设官市,以合理的价格收购蛮族的兽皮、药材、山货,并出售他们急需的盐、铁、布匹、粮食。同时,招募懂得蛮语的汉人吏员,宣讲律法,调解纠纷。
更重要的是,陈砥强制要求各部头人,必须选派至少两名子弟,前往夷陵郡学就读,学习汉文、算术乃至基本律法,费用由郡府承担。
“尔等既已归附,便是我大吴子民。子孙后代,岂能不通王化,不识文字?”陈砥对心存疑虑的阿木合等人说道,语气不容置疑,“此举非为禁锢,实乃赐予尔等子孙一条通天之路!学成之后,可回部落为吏,亦可于郡县为官,光耀门楣,岂不远胜于世代困守深山,与野兽争食?”
威逼与利诱双管齐下,加上家眷性命尚操于陈砥之手(营救行动仍在秘密进行),蛮族头人们只得应允。首批数十名年龄不等的蛮族少年,带着好奇、恐惧与一丝微弱的憧憬,被送入了夷陵郡学。这对于封闭的蛮族部落而言,无疑是一次巨大的冲击和变革的开端。
在军事上,陈砥并未因平叛胜利而放松。他依据那幅神秘地图,重新调整了边境哨卡和巡防路线,尤其加强了几处地图上标注的、易于渗透的隐秘小径的监控,并设置了暗哨和陷阱。“荆山营”在苏飞的操练下,更加侧重于山地作战、潜伏侦察与小股部队突袭,俨然成为了一支荆西地区的快速反应精锐。
与此同时,陈砥大力推行《垦荒令》的升级版。他不再仅仅鼓励开垦,而是要求各地在开垦前,必须由郡府派遣的农官勘察地形、土质,对于坡度较大、水土易流失的区域,严禁开垦,违者重罚。对于已垦的此类土地,则要求退耕还林,或改种胡麻、蓼蓝等经济作物及固土能力强的树木。郡府组织人力,在几条主要的溪流上游修筑小型陂塘,既蓄水灌溉,也调节水流,防范山洪。
一系列组合拳下来,荆西之地,这个曾经的叛乱温床,开始显露出一种前所未有的、被强力整合与开发的迹象。虽然过程必然伴随着阵痛与潜在的抵抗,但陈砥以铁腕与怀柔并济的手段,坚定不移地推进着。他深知,唯有将荆西真正消化,变成坚实的根基,才能应对未来更大的风浪。
与荆西热火朝天的“深耕”相比,洛阳城内的权力更迭,则是在一种看似平静、实则暗藏刀光剑影的氛围中完成的。
司马懿复出,总揽五州军事,权势熏天。他没有立刻奔赴北疆前线,而是坐镇洛阳,运筹帷幄。首先,他以“作战不力”、“贻误军机”等罪名,雷厉风行地处置了一批曹爽的心腹将领和官员,或罢黜,或下狱,迅速清洗了曹爽在军中和朝堂的势力。空出来的位置,则迅速安插上自己的亲信或中立但能力卓着的官员。
对于北疆战事,司马懿并未急于求成。他命令梁习、王雄收缩防线,依托坚固城塞坚守,避免与胡虏野战。同时,从冀州、青州紧急调拨粮草军械,稳定前线军心。对于肆虐的匈奴、鲜卑骑兵,他采取了更为狠辣和有效的策略——并非大军征剿,而是派出多支由熟悉草原地形的精锐组成的“猎杀队”,携带强弩劲弓,深入草原,专门狙杀胡虏的小股部队、哨探,甚至偷袭其后方部落,焚其草场,屠其牛羊。
这种毒蛇噬咬般的战术,让来去如风的胡骑也感受到了切肤之痛。他们无法捕捉魏军主力决战,自身的生存和掠夺却受到了严重威胁,攻势不得不放缓下来。
在朝堂之上,司马懿表现得极为谦逊和勤勉,事事奏报,对皇帝曹叡保持了表面的绝对恭敬。但他经此一事,威望已达顶峰,朝中大事,几乎皆决于大将军府。曹叡虽心有不甘,但面对内忧外患,也只能倚重司马懿,甚至主动将更多权力下放。
曹爽兵败被囚,其党羽被清洗,宗室力量遭到重挫。司马懿隐忍多年,终于借着北疆这场由他暗中推动的败局,一举掌握了魏国的实权。如今的他,不再是那个需要称病避祸的权臣,而是真正站在帝国权力巅峰的擎天之柱。
然而,站得越高,觊觎的目光也越多。旧的对手(曹爽集团)虽已倒下,但新的潜在威胁(如其他曹氏宗室、或是看清他野心的大臣)也在暗中滋生。司马懿深知,真正的挑战,现在才刚刚开始。
成都,丞相府。
李严借军械流失一事揽权的企图,被诸葛亮以四两拨千斤的手法,通过将调查权转移给蒋琬而巧妙化解。蒋琬办事公允,复核之后,确认江州铁匠铺之事乃个别匠人私接活计,与军中器械流失无涉,并未扩大化处理,只是依法惩处了相关人等,此事便不了了之。
李严吃了个哑巴亏,心中郁愤难平,却又无可奈何。他深知自己在朝中根基尚浅,远无法与诸葛亮抗衡,只得暂时隐忍,将精力重新投入到南中商道整顿和边境防务中,但暗中积蓄力量、结交党羽的步伐却并未停止。
诸葛亮对此心知肚明,他召回了镇守汉中的严颜。
严颜性格稳重,与李严素来不和。回到成都后,凭借其镇守汉中、屡挫魏军(主要是张合部的骚扰)的功绩和资历,迅速成为朝中一股举足轻重的力量。他对于李严试图插手军务、扩大权力的行为极为不满,多次在公开场合或私下奏对中,直言李严“越职擅权”、“其心叵测”。
有严颜这头“猛虎”在朝,李严的行事不得不更加谨慎收敛。诸葛亮则稳坐钓鱼台,巧妙地利用严颜的强势,来制衡李严的野心,维持着朝堂的微妙平衡。
同时,诸葛亮也并未放松对荆西局势的关注。通过费祎的渠道,他得知陈砥在平定蛮乱后,采取了一系列强力整合措施,包括设立蛮夷校尉府、强制蛮族子弟入学等。
“陈叔至……手段倒是果决。”诸葛亮对费祎叹道,“此举虽显霸道,然对于荆西那般情势,或是最快见效之法。只是,过于急切,恐埋下隐患。”
他指示费祎,继续保持与陈砥的非官方沟通,表达季汉维护盟好的立场,但对于荆西内政,绝不干涉。同时,他也秘密下令,加强对巴东郡守罗宪的监控,严防其麾下有人卷入不明事件,给季汉带来不必要的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