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庞统婚事的余温尚未散尽,腊月的泉陵城又迎来了年关的忙碌。随着《交州敕令》的推行与荆南的初步安定,今年的年节气氛,似乎比往年更浓厚了几分。
街市上,售卖桃符、苇索、椒柏酒的摊贩早早便支起了棚子,吆喝声此起彼伏。肉铺前挂满了腌制的腊肉、风干的鸡鸭,空气中弥漫着独特的咸香。更有从合浦、南海运来的海鱼干,成了今年不少富户争相采购的新鲜年货。
州牧府内,崔婉也带着仆役们忙碌起来。清扫庭除,准备祭祀用的三牲六畜,给府中上下分发新制的冬衣和一份额外的年赏。小陈砥兴奋地跟在母亲身后,看着红艳艳的灯笼被挂起,听着噼啪作响的爆竹(烧竹节)声,小脸上满是新奇与快乐。
“爹爹,为什么过年要挂红灯笼?要放爆竹?”他扯着陈暮的衣袖问。
陈暮将儿子抱起,耐心解释:“挂红灯是为了驱逐一种叫‘年’的怪兽,放爆竹则是用响声吓走它,保佑我们来年平平安安。”
“那‘年’怪兽怕红色和响声吗?”
“怕,所以我们要热热闹闹的,它就不敢来了。”
听着父子俩的对话,正在指挥悬挂彩绸的崔婉回头嫣然一笑。这寻常百姓家的天伦之乐,在这乱世雄主的府邸中,显得格外珍贵。
年关将至,各方势力的博弈似乎也暂时偃旗息鼓,连北军“蹈海营”的袭扰也稀疏了不少,大约也是要准备过年了。这使得一些平日里被军情压下的琐事,浮上了水面。
这一日,陈暮收到了两份特殊的“年礼”。
一份来自武陵壶头山,是沙摩柯派人送来的。除了惯例的山货、兽皮外,还有一封用汉字书写、略显稚嫩但诚意满满的信。信中再次重申了盟约之好,感谢陈暮邀请其子至荆南学堂求学(其子已启程在路),并随信附上了一张武陵深山的粗略舆图,标注了几处珍贵的药材和矿藏分布,算是一份沉甸甸的信任。
“沙摩柯此人,粗中有细。”陈暮将舆图递给庞统和徐元传阅,“这份年礼,比千金还重。”
另一份则来自遥远的北方,是崔婉的兄长,再次辗转托人带来的家书和一小盒河北特产的石蜜(冰糖)。家书中依旧多是家常问候,叮嘱妹妹、妹夫保重身体,但字里行间,也隐约透露出曹操境内因连年征战、徭役繁重而民生凋敝的现状,以及世家大族对未来的隐隐担忧。
“兄长在北方,也不易啊。”崔婉看完家书,轻轻叹了口气。
陈暮握住她的手:“乱世之中,能得片纸传书,知晓彼此安好,已是万幸。”
这两份来自不同方向、代表着不同关系的“问候”,让陈暮更清晰地感受到交州如今所处的位置,也提醒着他,这暂时的安宁之下,潜藏着多少汹涌的暗流。
除夕之夜,陈暮并未只在州牧府家宴。他特意带着崔婉和小陈砥,来到了城外的水军大营,与未能归家、留守戒备的将士们一同守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