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堂内檀木香气混着凝神熏香扑面而来,清冽而沉稳。
十二根盘龙柱撑起十丈挑高的穹顶,龙鳞雕刻栩栩如生,仿佛下一秒就要腾云而起。
梁上悬着的琉璃灯尚未点亮,却仍能看见下方千余个博古架密密麻麻摆满物件:边疆进贡的夜光毯在阴影里泛着淡绿微光,南海鲛人织就的绡纱轻若无物,风过处微微颤动,西域巧匠雕琢的机械鸟羽翼鎏金,眼珠是鸽血红宝石,却大多蒙着薄薄的灰尘 —— 正如先前商队所说,这里九成是凡俗珍品,真正的灵物藏得极深。
“客官是看货还是出货?” 灰布长衫的伙计斜倚柜台,手指无意识敲着算盘,目光扫过林邑川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裳,嘴角噙着若有若无的轻蔑,语气漫不经心。
林邑川不动声色地摸出块碎银搁在柜上,银子与檀木柜台碰撞发出闷响:“听说贵阁有培育奇木的秘宝,能否引荐?”
伙计眼神微变,指尖捻起碎银掂量片刻,见分量不轻,才直起身板,领着他穿过三道垂花门。
门帘轻晃间,绣着的缠枝莲纹拂过肩头,带着淡淡的浆洗皂角香。
踏入后院密室,一股沁凉的气息扑面而来。
青玉地砖光可鉴人,踩上去如踏寒冰,丝丝凉意顺着鞋底往上窜。
墙上百余个楠木抽屉整齐排列,铜制拉手擦得锃亮,每个抽屉都贴着工整的小楷标签:雪蚕丝、龙脑香、玄铁精…… 当林邑川的目光落在 “灵泉土” 三字时,伙计突然伸手挡住抽屉,语气带着倨傲:“这可是昆仑墟灵泉旁的原土,能让枯木逢春,十两黄金一份,概不议价。”
林邑川指尖抚过抽屉里露出的牛皮纸袋,触感如细沙却隐隐有灵气流转,比寻常土壤重了数倍。
他想起《草木奇谈》中记载 “灵泉土色如金箔,遇水则凝,不散不化”,便掏出随身水囊洒出几滴清水。
刹那间,袋中土壤骤然聚成鸽蛋大小的小球,表面泛起细密的金色纹路,宛如活物般微微搏动。
伙计脸色骤变,先前的轻慢荡然无存,正要开口说些什么,林邑川已摸出十锭金元宝拍在桌上,金锭碰撞发出沉厚的声响:“十份,另要三瓶月华露。”
月华露藏在暗格里的羊脂玉瓶中,玉瓶温润如凝脂,瓶口凝结着薄薄的霜花,即便在密室暖光下也不融化。
林邑川拧开瓶塞,一股清冷的月光气息扑面而来,仿佛将晨雾中的清辉都锁在了瓶中。
液体在瓶中缓缓流转,竟映出窗外摇曳的竹影,虚实交织,宛如幻境。“这可是西域月桂树凝结的晨露,三百年才得一瓶,滋养千年梧桐最好不过,能让叶脉泛月华,结出的梧桐籽都带着灵气。”
伙计喋喋不休地推销,林邑川却注意到瓶底沉淀的细小白沙 —— 那是月光石研磨的痕迹,月光石的灵气与月桂露相融,才让这露水有了滋养灵木的功效。
当伙计转身去取月光石时,林邑川指尖轻叩桌面,灵识悄然扫过暗格,将其余几瓶珍品的位置记在心底。
片刻后,伙计捧着三块拳头大的矿石回来,矿石泛着幽蓝光晕,表面天然形成月桂树纹路,枝桠交错,在密室昏暗的光线下,竟能看到内部有液态月华缓缓流动,如月光在石中淌过。
“此乃极北冰原的月光石,采自千年冰川下,搭配灵泉土使用,能让百年古木当年开花结果,药效翻倍!” 伙计唾沫横飞地报价,“五两黄金一块,三块十五两,算您便宜些。”
林邑川指尖在矿石上轻划,灵识探入其中,果然察觉石内灵气驳杂,混着些许冰原寒气,并非顶级月光石。
他摇头轻笑,语气带着笃定:“石中灵气不纯,冰寒之气过重,恐伤灵木根系,最多值三两一块。” 伙计顿时急了,涨红了脸争辩:“客官不懂就别乱说!这可是……”
话未说完,林邑川突然掏出块从黑市得来的伴生矿,矿石表面泛着淡紫色光晕,内部藏着银丝般的炼器材料。
“以物易物如何?这矿脉中藏着罕见的‘银丝铁’,锻器时加入能让兵器泛灵光,比寻常精铁坚韧十倍。”
伙计倒抽一口冷气,眼睛死死盯着伴生矿,手指微微颤抖,显然认出了这矿石的价值。
他匆匆跑去找掌柜,密室里只剩下林邑川指尖轻转玉瓶的声响。
半个时辰后,伙计陪着笑脸回来,躬身道:“掌柜说您这矿石珍贵,三块月光石换您这块伴生矿,再添二两碎银即可。”
林邑川不置可否,将伴生矿推过去,接过月光石时指尖微顿 —— 他要的不是占便宜,而是用对方不识的珍品换取急需的材料,这才是最划算的交易。
林邑川的余光不经意扫过密室角落,瞳孔却猛地收缩。
那截裹着粗麻布的木料斜倚在布满铜绿的青铜鼎旁,约有三尺长,碗口粗细,树皮皲裂处渗出的点点青光,在摇曳的烛火下忽明忽暗,宛如蛰伏的幽萤,灵气虽微弱却异常精纯。
他弯腰佯装查看脚下斑驳的地砖,实则将灵识如蛛丝般悄无声息地探了过去,生怕惊动了掌柜。
《上古灵木考》中关于千年桃木的记载在脑海中飞速闪过:“千年桃木,年轮细若发丝,隐现朱砂纹,暗藏雷韵,遇修士灵气则隐青芒,可制辟邪法器,画阵旗则阵纹稳固,威力倍增。”
当灵识触及木料表面时,一股古朴厚重的气息顺着经脉游走,带着草木的生机与雷电的刚劲。
他 “看” 到木料内部的年轮细密如织,每圈年轮间都藏着淡淡的朱砂纹路,如闪电隐于木中,与记载中丝毫不差 —— 这竟是截罕见的千年雷击桃木!
他喉结微动,强压下心头翻涌的激动,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中铜铃,冰凉的触感让他冷静下来。
若此刻显露急切,必定会被掌柜坐地起价。
“角落里那截木头看着倒有些意思,沉甸甸的。” 林邑川状似漫不经心地开口,声音刻意放得轻慢,仿佛只是随口一提。
戴着瓜皮帽的掌柜立刻眯起眼睛,山羊胡随着笑意抖动,显然看出了林邑川的 “兴趣”:“客官好眼力!这是百年前从落雷峰伐下的老木,当年那山头遭天雷劈过,这木头被雷火燎过,看着普通,实则沉重异常,寻常人扛都扛不动,质地坚硬得很!” 说着上前拍了拍木料,发出 “咚咚” 的沉闷声响,如敲在石上。
林邑川蹲下身子,指尖划过粗糙的树皮,借着这个动作掩盖住眼底的精光。
当他的指甲不经意刮过树皮裂隙时,一道极细的青光顺着指尖窜入经脉,转瞬即逝,却在他掌心留下一缕若有若无的草木清香,带着雷电的微麻感。
“看着倒像块朽木,” 他故意皱起眉,语气带着嫌弃,“表皮都裂成这样了,怕是不顶用。”
掌柜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却仍不肯松口:“客官有所不知,这木头看着裂,内里结实着呢,用来做个镇纸、摆件都好,十五两银子,不算贵。”
林邑川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尘,作势要走:“十两,多一分都不值。
你看这裂纹,里头指不定都空了,买回去怕是只能当柴烧。” 他故意加重 “当柴烧” 三字,仿佛真把这千年灵木当成了普通朽木。
掌柜眼神在他身上打转,见他神色坦然,不像作假,又想到这木头在角落堆了数年无人问津,终于咬了咬牙:“罢了罢了,十两就十两,权当交个朋友,以后常来照顾生意。”
林邑川做出犹豫的模样,从钱袋里摸出几锭碎银在手中掂量,叮当作响的声音在密室里格外清晰,拖延着时间让灵识再次确认木料无假。
片刻后,他才将碎银随意丢在桌上:“罢了罢了,就当买个生火的好柴,瞧着倒能烧半晌。”
扛起木料的瞬间,林邑川故意闷哼一声,脚步虚浮地晃了晃,仿佛被木料压得吃力:“倒是真沉,难怪没人要。”
他刻意让木料的粗麻布蹭过门框,遮住那道若隐若现的青光。
出了集珍阁的雕花木门,他混入熙熙攘攘的人流,装作被行人挤得东倒西歪,实则贴着墙根七拐八绕,每一步都在确认是否有人跟踪。
直到拐进一条幽静的小巷,青石板上长满青苔,两侧院墙爬满爬山虎,他才停下脚步,背靠着斑驳的砖墙长舒一口气。
阳光透过叶隙洒在木料上,粗糙的树皮缝隙中,那抹青光愈发清晰,带着雷电与草木交融的磅礴灵气。
林邑川指尖轻抚木料,心中暗道:若用这雷击桃木炼制阵旗,再以灵泉土养阵基,月华露润阵纹,阵法威力定能翻倍,这趟集珍阁之行,当真没白来。
他将木料小心收入储物袋,指尖残留的草木清香与雷电微麻感交织,提醒着他这场以智取胜的收获。
他望着熙熙攘攘的街道,忽然瞥见对面绸缎庄里,母亲正举着匹月白色云锦比划,父亲则在玉器铺前与掌柜争执,斩马刀磕在柜台的声响远远传来。
嘴角不自觉上扬,他握紧储物袋 —— 阵旗材料既齐,是时候将古籍上的阵法化为现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