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百山打猎(2 / 2)

剑鞘上的流云纹擦过一丛带刺的灌木,细刺勾住了他的衣袖,带来轻微的阻碍与刺痛。

却被他借着前冲的力道生生扯断 —— 这是实战与木桩阵最大的不同,没有预设的轨迹,任何细微的阻碍都可能致命,容不得半点犹豫与退缩。

当脚尖落在浅灰狼一丈外的松软泥土上时,少年甚至能听见自己耳中血液奔涌的声音,如江河咆哮般轰鸣。

却在拔剑的瞬间,所有声响都消失了,只剩下剑刃出鞘时 “嗡” 的一声清鸣,清脆悦耳,被山风撕成碎片般散入林间,惊起几只飞鸟扑棱棱展翅高飞。

浅灰狼的耳朵突然抽搐了一下,极为警觉地捕捉到了异动。

那双琥珀色的眼睛猛地抬起,瞳孔骤然收缩,里面映出的,是林邑川冷冽如霜的面容,带着不容置疑的杀意与决绝。

狼的喉间刚挤出半声含混的呜咽,充满了惊恐与不甘,剑尖已经如闪电般刺穿了它的咽喉,干净利落。

温热的鲜血喷溅在少年手背,带着铁锈味的腥甜在舌尖漫开 —— 他这才惊觉自己不知何时咬破了下唇,尝到了血的味道。

狼的身体重重倒地,发出沉闷的声响,前爪在泥土里划出两道深痕,如同书法家顿挫的笔锋,充满了力量感,也标志着第一只狼的终结。

“呜 ——!” 头狼的怒吼震得树叶簌簌掉落,那声音里裹挟着同伴死亡的愤怒与被挑衅的警觉,响彻山林,让空气都变得凝重。

林邑川甚至来不及看清头狼转身的动作,手腕已经本能地轻转,练剑的肌肉记忆在此刻发挥作用。

剑身上的血珠随着这个弧度甩出,在空中划出半道暗红的弧线,如同镰刀割过成熟的麦穗,精准地抹过中间那匹灰狼的喉部,干净利落,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动脉血喷溅的瞬间,温热的血雨扑在他的面门上,遮住了右眼的视线 —— 这是练剑时从未有过的 “阻碍”,却让他想起母亲切菜时总说的 “刀要顺着肌理走,才能事半功倍”,实战的技巧往往就藏在这些生活的细节里,此刻恍然大悟。

第三匹灰狼的怒吼从右侧传来,带着刻骨的杀意与复仇的火焰,势要为同伴报仇。

林邑川在血雾中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视野已经被染成暗红,整个世界都仿佛变了颜色,充满了血腥与肃杀。

狼的身体腾空扑来,带着凌厉的风声,前爪的利齿在阳光下泛着寒光,闪着死亡的气息。

鼻尖的涎水低落,砸在他胸前的衣襟上,黏腻而恶心,却丝毫动摇不了他的决心。

千钧一发之际,他忽然想起父亲演示过的 “卸力术”,不退反进,借着狼扑来的力道顺势后仰倒地,同时将长剑横在胸前 —— 这姿势像极了母亲剖开鹿腹时的手势,刀刃沿着肋骨的弧度切入,顺滑得如同穿过秋水,自然而高效。

剑尖从狼的下腹刺入,顺着肋骨内侧向上挑开,皮毛与肌肉撕裂的触感通过剑柄传到掌心,竟与母亲用竹刀剖开冬瓜时的震动别无二致,充满了力量与技巧的完美结合。

温热的内脏顺着剑刃滑落,溅在他的护腕和靴面上,散发着浓重的腥气,刺鼻难闻,却让他更加清醒地认识到实战的残酷。

狼的身体重重砸在他身侧,前爪还在微微抽搐,做着最后的挣扎,喉间发出濒死的 “呼噜” 声,充满了不甘。

温热的呼吸拂过他的脸颊,带着生命消逝前最后的灼热,让他深刻体会到生命的脆弱与实战的残酷无情。

山林里忽然陷入死寂,只剩下远处仓河的涛声隐约可闻,如同亘古不变的背景音,见证着这场生死较量的落幕。

林邑川躺在狼尸旁,望着头顶晃动的树叶,阳光透过叶隙洒下,光影斑驳。

他听着自己剧烈的心跳渐渐平复,从狂乱归于平静,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山林的清新与淡淡的血腥,这是实战留下的印记。

右手依旧紧握着剑柄,剑刃上的血迹沿着流云纹缓缓流淌,在阳光的照射下,竟像是某种古老的符文在焕发新生,神秘而庄严。

他忽然想起说书人描述的 “剑仙”,飞天遁地,威风凛凛。

此刻却觉得,手中这柄沾着狼血和泥土的凡铁之剑,比任何传说中的仙器都更真实,更有力量,因为它见证了自己的成长与蜕变,是用实战换来的底气。

“呼……” 父亲的声音从十丈外的树影里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记住,狼眼要看向死穴,不是看血,盯着要害才能一击致命。”

林邑川转头,看见母亲正从另一侧的灌木丛中走出,手里多了一束新鲜的止血草,叶片上还沾着晨露,带着山野的清新。

她的目光扫过儿子染血的衣襟,眉头微微皱起,难掩心疼,却在递出草药时,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做得不错,比你爹第一次杀狼时稳当多了,没慌手脚。”

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在林邑川的剑刃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忽明忽暗。

他低头看着自己沾满血污的双手,掌纹里嵌着几根狼毛,粗硬扎手;

指甲缝里渗着暗红的血迹 —— 这是凡人的手,会在紧张时颤抖,会在厮杀时流血,却也能紧紧握剑,能果断杀戮,能在危机四伏的山林中拼尽全力活下去。

当他挣扎着站起身时,浑身酸痛,却忽然明白,真正的成长从来不是云端的神话那般缥缈,而是脚踏实地的厮杀,是沾满血污的护腕,是父母藏在皱眉里的关切,是用凡俗之躯,在荆棘与鲜血中踏出的那条属于自己的路,每一步都坚实而沉重。

仓河的涛声隐约传来,带着湿润的气息。

林邑川蹲在泉边洗剑,清泉潺潺,看着血珠随水流散成淡粉色,渐渐消失。

剑身上的狼血沿着流云纹蜿蜒而下,竟似某种古老的符文,神秘而庄严。

“走了。” 林父的刀背拍在他肩头,力道不轻不重,惊飞了停在剑鞘上的苍蝇,“把狼皮剥了,今晚烤狼肉,给你补补。”

林母递来剥皮刀,刀柄上缠着她新换的红绳,鲜艳夺目:“小心爪子上的尖甲,别划着手,慢着点来。”

夕阳漫过百山时,金色的余晖洒满山林。

三人背着狼尸走在归途,脚步虽沉却稳。

林邑川腰间挂着三颗狼牙,洁白锋利;

剑柄上的狼血已凝结成暗褐色,带着实战的印记。

他忽然明白,真正的实战从不是说书人口中的潇洒挥剑、仙气飘飘,而是沾满血污的护腕、剥皮时的腥臭难闻、以及父母藏在皱眉里的关切与心疼,真实而沉重。

竹筏漂在河中央时,水面平静如镜。

林母忽然从兜里掏出块糖,糖纸在夕阳下闪着光:“野莓吃多了酸牙,含块糖压一压。”

糖纸剥开的声音里,甜香弥漫开来。

林邑川望着百山渐渐模糊的轮廓,忽然觉得那些传说中的 “仙人” 离自己很远,遥不可及;

而父母手中的竹篙、短棍、厚背刀,却离自己很近很近,触手可及,给人踏实的安全感。

夕阳把三人的影子投在河面,被水流拉长又揉碎。

林邑川看见自己的影子夹在父母中间,比清晨时挺得更直,带着经历过实战的坚定。

暮色漫进天井时,林母已在厨房支起陶瓮,准备腌制狼肉。

林邑川蹲在灶台边,看母亲将狼肉切成巴掌大的方块,刀刃划过肌理的声响,竟与他剖狼腹时的手感奇妙呼应,都是对肌理的熟悉与掌控。

“盐要炒过才出味,肉更易保存。” 母亲往铁锅里倒了把粗盐,火苗舔着锅底,盐粒渐渐泛出浅金色,滋滋作响,“去年腌鹿肉时你嫌咸,这次少放两钱,按你口味来。”

狼肉块在陶瓮里码成整齐的层,每层都撒上炒盐、花椒和晒干的艾草,香气渐渐散发出来。

林母的指尖在肉块间翻动,动作娴熟,像在绣一幅无形的锦缎:“记住,艾草要铺在最底层,防虫蛀,还能增香。”

她忽然抬头,目光扫过儿子腕间的血痕,满眼关切,“买些陈皮,炖肉时放几片,去腥味,口感更好。”

林父靠在门框上擦刀,刀刃映着厨房暖黄的油灯,泛着微光:“挂肉的木架在西墙,离地三尺,通风好。”

他用刀柄指了指院角,“夜里记得拴狗,别让野猫偷了,辛苦得来的肉可不能浪费。”

话音未落,院内的黄狗果然蹲在灶台边,尾巴摇得欢快,扫得尘土飞扬,惹得林母笑着骂:“就你嘴馋!等肉好了给你块骨头啃!”

狼肉挂上衣架时,月亮已爬上槐树梢,清辉洒满庭院。

林邑川望着风干架上暗红色的肉块,在月光下泛着油光。

忽然想起白天狼眼中的光 —— 那不是恐惧,而是某种野性的生命力,顽强而炽热。

母亲递来一块新烤的米糕,糕点上还沾着芝麻,香气扑鼻:“累了就去睡,明日还要去打猎的,养足精神。”

她的声音混着灶台上炖肉的香气,像块柔软的棉布,轻轻擦去他掌心的血腥味,温暖而治愈。

洗漱时,井水溅在脸上,凉得让他打了个寒颤,瞬间清醒了不少。

铜盆里的倒影里,少年的眉眼比清晨时锐利了几分,多了些英气;鬓角还沾着几根狼毛,是实战的痕迹。

他想起母亲腌肉时,如何用刀尖挑去筋膜,如何将花椒均匀地揉进肌理 —— 那些看似与练剑无关的琐碎,此刻却都成了生存的必修课,生活处处皆学问。

窗外,风干架上的狼肉随着夜风轻轻晃动,发出细微的声响。

星光透过窗纸,在床沿投下细碎的亮斑,温柔而静谧。

林邑川握着剑柄入睡,闻着枕边若有若无的盐粒与花椒香,那是家的味道。

忽然明白:原来最珍贵的 “武功秘籍”,从来都藏在母亲的腌肉坛里,藏在父亲的刀鞘中,以及自己沾满血污却始终紧握着的掌心里,藏在生活的点滴之中。

这些凡俗的琐碎,终将酿成比传说更醇厚的生命滋味,在岁月里慢慢风干,沉淀为力量,成为支撑他走下去的无穷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