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都上空,“冰霜与烈焰的挽歌·天坠之怒”的余威还未完全消散。 空气中残留着刺骨的寒意与灼热的元素躁动,冰火交织的能量乱流如同暴风雨后的涟漪,在战场上缓慢地波动、消弭。湛蓝色的冰晶碎屑与赤红色的火星如同缓慢飘落的诡异雪雨,在昏暗的天光下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缺口处的战斗,因为这毁天灭地的一击,出现了短暂而诡异的停滞。
人类守军,无论是残存的城墙守卫,还是塔隆在缺口处勉强维持的“微型堡垒”中的幸存者,乃至后方正在集结准备反击的预备队,全都被这宏大到超乎想象的魔法所震撼。最初的死寂过后,是如火山喷发般爆发的狂喜与呐喊。绝境中的希望,比任何美酒都更令人沉醉。他们看着兽人后阵那片瞬间化为冰火地狱、攻城器械尽毁、萨满死伤惨重的区域,看着前方因后方突变而陷入混乱、攻势骤减的兽人前锋,一种近乎疯狂的战斗意志如同野火般在每个人心中燃烧起来。
“为了莉娜法师!为了王国!杀——!”
罗德里克元帅的声音嘶哑却充满力量,如同冲锋的号角。残存的守军们发出了震天的怒吼,从城墙各处,从缺口两侧,如同决堤的洪水,向着陷入混乱的兽人发起了全面反击!长枪如林,刀斧如雪,带着压抑了数日的痛苦、愤怒与绝望,带着被奇迹点燃的熊熊战意,狠狠地撞入兽人的阵线!
兽人这边,情况则截然相反。
比蒙被远古巨鱿“渊裔”死死缠住,两头洪荒巨兽在战场边缘打得天崩地裂,暂时无暇他顾。后阵攻城器械的毁灭性打击,不仅摧毁了兽人最依仗的破城利器,更直接导致了大量萨满祭司和精锐远程单位的惨重损失。失去了萨满的邪术加持,前线兽人士兵身上的嗜血、狂暴效果迅速消退,随之而来的,是疲惫、伤痛以及……因后方惨状而产生的深深恐惧和动摇。
尤其是缺口处,那些原本在独眼百夫长带领下、疯狂冲击塔隆防线的黑石氏族精锐,此刻更是首当其冲。后方的爆炸声、惨叫声、以及那瞬间降低又骤然爆发的诡异温度变化,让不少兽人下意识地回头,当他们看到那一片冒着蓝烟与红火的废墟时,眼中的赤红迅速被惊恐取代。
“怎么回事?!后阵……”
“萨满大人!祭坛!”
“该死的!那是什么魔法?!”
恐慌如同瘟疫般在兽人阵线中蔓延。督战队虽然仍在挥舞皮鞭和战斧,试图逼迫士兵继续进攻,但军心已乱。一些兽人开始畏缩不前,一些则被疯狂反扑的人类守军打得节节败退。缺口处,塔隆压力骤减,他趁机带着残存的士兵,配合从两侧压上来的援军,开始稳步向前推进,试图将突入缺口的兽人彻底赶出去,甚至夺回部分外缘阵地。
然而,就在这看似胜利在望的时刻,阴影中的毒蛇,终于露出了它致命的獠牙。
缺口侧翼,一段因为之前激战而彻底坍塌、堆积了大量碎石和尸体的废墟阴影中,空气出现了微不可察的扭曲。那不是魔法的波动,而是某种更加隐秘、更加贴近“存在”本身的力量。仿佛光线在那里被吞噬,声音在那里被消弭,就连时间的流速,在那片阴影中似乎都变得粘稠而缓慢。
艾吉奥在塔隆防线后方的断墙上,刚刚用淬毒的飞镖解决了一个试图从侧面爬上矮墙的兽人狂战士。他的呼吸平稳而轻微,如同夜行的猫科动物,但那双隐藏在兜帽阴影下的灰色眼眸,此刻却如同最精密的机械般扫视着整个战场。他没有被胜利的狂热冲昏头脑,相反,作为一名顶级刺客,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越是接近胜利,越是危险。真正的猎手,往往隐藏在狂欢的阴影中。
他的目光,如同最敏锐的鹰隼,掠过欢呼冲锋的人类士兵,掠过节节败退的兽人,最终,定格在了那片坍塌废墟边缘的一处……极其不自然的“阴影”上。
那不是普通的阴影。战场上到处都是阴影——城垛的投影、尸体的遮挡、硝烟的遮蔽。但那一处阴影,给艾吉奥的感觉,就像是……一个“洞”。一个吞噬光线、声音、气息,甚至仿佛连“存在感”本身都能吞噬的黑暗之洞。它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却又巧妙地融合在废墟的杂乱之中,若非艾吉奥拥有对阴影和隐匿近乎本能的直觉,恐怕根本无法察觉。
那里……有东西。不是兽人。兽人的气息狂暴、粗糙、充满血腥和邪能,哪怕是潜行,也带着一种蛮横的躁动。但那片阴影的气息……是冰冷的,是空洞的,是刻意抹去了一切生命痕迹的,仿佛一团行走的虚无。而且,它移动的轨迹,并非冲向人类守军最密集的反击锋线,也不是试图撤退,而是……沿着废墟的边缘,以一种极其刁钻、极其隐蔽的角度,悄然向着中央魔法塔的方向……迂回!
目标是……塔顶?!
艾吉奥的心脏猛地一缩。莉娜昏迷在塔顶,艾莉希雅也消耗巨大!那片阴影的目标,是她们!是为了复仇?还是为了阻止可能继续的魔法支援?或者……是更深的阴谋?
没有时间犹豫,也没有时间通知远处的雷恩或其他人。距离太远,战场太嘈杂,传讯魔法需要准备。而他,是此刻唯一察觉到这致命威胁的人。
“阴影……必须用阴影来猎杀。”艾吉奥低声自语,他的身影如同融化在空气中的墨水,悄无声息地从断墙上消失。没有残影,没有空气的流动,甚至连他刚才站立的那片区域的光线,都似乎微微一暗,随即恢复正常。
他进入了“深度潜行”状态。这不是简单的隐身或躲藏,而是将自己的存在感降至与背景阴影同频,将心跳、呼吸、体温乃至精神波动都压制到近乎假死的程度。这是他从杀手工会学到的最高阶技巧之一,也是娜迦提供的“幻光章鱼”套装进一步强化的结果。在这种状态下,他甚至能短距离进行“相位偏移”,如同幽灵般穿透非实体的能量干扰和较薄弱的物质障碍——当然,消耗巨大,且有严格限制。
艾吉奥没有选择直接冲向那片诡异的阴影。那太明显,也太危险。对方显然也是隐匿大师,任何直接的接近都可能打草惊蛇。
他的目标是……废墟中的制高点。
那是一截歪斜的、半埋在碎石中的主城墙残骸,顶端距离地面约十五米,位置恰好能俯瞰整个缺口战场,也能清楚地看到中央魔法塔的塔顶,以及塔下那片人群聚集的区域。更重要的是,那里有几道因魔法冲击形成的、不易察觉的裂缝和阴影死角,是绝佳的狙击位。
如同没有重量的幽魂,艾吉奥的身影在废墟的阴影中连续几次短暂的闪现,利用倒塌的梁柱、堆积的尸体和破碎的砖石作为掩护,避开交战双方的视线和可能的感知。每一次闪现,都精准地落在下一个阴影或视觉盲区。娜迦的“相位偏移”能力让他能无视一些轻微的地形阻碍,直接从一块巨石的阴影“滑”到另一片断裂墙体的阴影中。
不到十息,他已经如同壁虎般无声无息地攀附在那截歪斜的城墙壁上,将自己完全融入一道因挤压而形成的、深不见光的垂直裂痕之中。从外面看,那里只是一片普通的、稍微深一点的墙面阴影。但内部,艾吉奥调整着姿势,右手反握着一柄通体漆黑、仿佛能吸收所有光线的奇特长匕首——“幽影之牙”,左手则扣住了三枚同样漆黑的、造型如同毒蛇獠牙的细长飞刀。他的眼睛微微眯起,瞳孔如同最精密的镜头,调整着焦距,穿透战场上弥漫的烟尘和混乱的光影,死死锁定着那片正在废墟阴影中缓慢、诡异地向着魔法塔方向蠕动的“黑暗之洞”。
距离:约一百二十米。
风向:东北,微风,略有紊乱(受魔法余波影响)。
光线:昏暗,云层厚重,但冰火元素余烬带来不规则的光影闪烁。
干扰:战场上喊杀声、爆炸声、金属碰撞声混杂,能量乱流仍在扰动。
完美……的狩猎距离。
艾吉奥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心跳被他压制到每分钟不足二十次,血液流速减缓,整个人进入了最极致的狙击状态。他的感知完全锁定目标,精神如同蓄势待发的毒蛇,紧紧缠绕在那片移动的阴影上。
那片阴影移动得非常谨慎,几乎与环境融为一体。它时而利用尸体堆的凹陷短暂停留,时而顺着碎石堆的背光面滑行,时而在两处爆炸形成的焦坑间快速闪现。若非艾吉奥从一开始就锁定了它,并且拥有顶级的追踪直觉,恐怕早已跟丢。
阴影的目标非常明确:中央魔法塔。它选择的路线并非直线,而是充分利用了人类与兽人交战最激烈区域的边缘混乱,以及守军因反击而向前推进后留下的后方短暂空虚。它在迂回,在寻找最薄弱、最不易被察觉的渗透点。
它距离魔法塔越来越近。八十米……六十米……五十米……
塔下,汇聚的人群因为莉娜的成功和守军的反击而群情激昂,很多人还在欢呼、祈祷,释放着微弱但汇聚成流的精神力量,维持着某种集体情绪的共鸣场。他们丝毫没有察觉到,一个致命的阴影,正在悄无声息地靠近。塔顶,艾莉希雅正全神贯注地用歌声和微弱的潮汐之力稳定莉娜的状况,试图唤醒她,或者至少维持她的生命体征。她的感知大部分集中在莉娜身上,对周围的警戒降到了最低。
四十米……阴影似乎停顿了一下,似乎在观察塔下的情况,寻找最佳的攀爬或攻击路径。
就是现在!
艾吉奥眼中寒光一闪!扣住飞刀的左手如同蓄满力量的弓弦,骤然弹开!三枚漆黑的毒牙飞刀,无声无息地脱离他的指尖!
没有破空声,没有光芒闪烁,甚至没有一丝能量波动泄露!飞刀本身仿佛就是“寂静”与“虚无”的具象化!它们沿着三道极其刁钻、互相交错的弧形轨迹,撕裂空气,却又完美地融入了战场混乱的能量背景和光影之中,如同三条隐形的毒蛇,扑向四十米外那片阴影!
这不是普通的投掷。艾吉奥动用了杀手的禁忌技巧——“阴影同调”。将自己的精神短暂融入阴影位面,引导飞刀的轨迹,使之仿佛成为阴影本身的一部分,最大限度地消除一切可能被感知的迹象。同时,飞刀上涂抹的是他从娜迦炼金术中改良的复合剧毒——“深海梦魇”,混合了神经麻痹、魔力阻断、生命力侵蚀三种效果,即便是高阶职业者中招,也会在数息内丧失大部分战斗力。
然而,就在三枚飞刀即将没入那片阴影的瞬间——
异变陡生!
那片一直缓慢移动、仿佛全无防备的“阴影”,突然……消失了!
不是移动,不是隐匿,而是如同烛火被吹灭般,在原地骤然失去了所有存在的痕迹!仿佛它从未出现过!
三枚飞刀失去了目标,穿透那片空无一物的阴影区域,深深钉入后方的焦黑土地中,刀身完全没入,只留下三个几乎看不见的小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