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归来,她以为这一世能安安稳稳卖海鲜躺赢。
谁知前世仇家早盯上了她,菜场的鱼摊暗藏杀机。
昔日冷血大鳄突然化身撩人妖精,凑近耳垂轻咬:“小渔女,想护住你那一池子鲥鱼?”
“求我啊。”
我反手就抽死鱼砸他脸上:“滚!别耽误我打捞我的亿万‘海鲜币’!”
“老娘现在可是……水!产!码!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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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的清晨,太阳从海平面往上还没爬多高,那股子闷热劲儿就跟蒸笼掀了盖似的,呼啦一下全糊人脸上,腻歪得很。我,苏晚,此刻正毫无形象地在大榕树底下跟新买的自动跳绳较劲。这破玩意儿花了我两百多!据说是啥智能计数,结果呢?抽风似的,一会儿显示跳了五百,一会儿又自个儿清零,搞得我像个猴子耍棍,绳都快甩出残影了,计数器那屏幕还跟老年痴呆似的,偶尔蹦个“0”,彻底不动了。
“淦!奸商!坑到你姑奶奶头上来了!回去就砸了你这破铜烂铁!” 我累得直喘粗气,叉着腰破口大骂,一脑门的汗珠子顺着下巴颏往下滴,t恤前襟湿哒哒贴在身上,透着一股子咸腥味儿,跟我摊子上的死鱼气息简直完美交融。真是活见鬼,这重生回来的小日子,钱是比上辈子宽裕了那么一丢丢(想想那虚拟海域未来要蹦出来的金山银山),可这科技产品该坑爹的还是坑爹,一点面子不给。
这刚打算认命,把手里这条只会添乱的破绳当裤腰带系上算了,一股又甜又凉的味儿,搅着清晨那股子湿漉漉的海风,就飘了过来。特像被冰镇过的荔枝,剥开壳子的瞬间冲出来的那股子甜香,还混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嗯,雪碧泡着水蜜桃的感觉?这熟悉到骨子里的妖精味儿!
我后背猛地一僵,寒毛直竖。
一个慢悠悠、带着笑腔的嗓音贴着我的耳朵根子就钻了进来:“啧啧啧,大清早的,跟条跳绳较什么劲儿?瞧瞧这小脸累的……”
呼吸喷到我耳后那块最敏感的皮肤上,麻酥酥的,激得我差点原地蹦起来。那声音像淬了冰的钩子,又冷又滑,直往人骨头缝里钻。
我心里的警报拉得震天响,脖子僵硬,咔吧咔吧转过头。
顾半夏就站在我身后一步远的地方,笑得跟个得道成精的狐狸似的。这家伙绝对踩点来的,瞅准了我最狼狈的瞬间。一身剪裁死贵死贵的薄西装,跟周围拎着油条豆浆赶早班的大爷大妈格格不入。那张脸,造物主造的时候肯定喝多了,偏心得没边儿!皮肤白得晃眼,在晨光下简直自带柔光滤镜。眼睫毛长得能当小刷子,底下那双微微上挑的桃花眼,看谁都像是在放电,眼波流转,带着点慵懒的、探究的笑意。
此刻这双眼睛正盯着我汗津津的脖子看,又或者是顺着湿透的领口往下瞟?眼神烫得吓人,像带着小钩子,刮得我皮肤一阵阵发紧发烫。
他慢条斯理地从笔挺西装裤口袋里掏出一块儿叠得方方正正、带着淡灰色暗纹的手帕。动作优雅得能拍广告,跟递个什么皇家玉玺似的递到我眼皮底下。
“喏,擦擦?” 那嘴角上扬的弧度带着点揶揄,“汗水泡久了,容易感冒。回头你那池子里刚游来的宝贝鲥鱼,该翻肚子心疼了。”
他这话,听着像是关心我,里头那味儿可就不对劲了!那轻飘飘的“心疼”俩字,从他薄薄的、漂亮的嘴唇里吐出来,跟淬了毒的针尖似的,又软又毒,直直扎进我心里埋得最深的那块地方。
他知道我的水产码农系统!他嗅到味儿了!肯定知道我摊位上那些突然暴富的“珍品”来源蹊跷!甚至可能已经暗地里把我那个还没破壳的未来超级海鲜交易平台的底裤都扒拉干净了!
一股子寒气“噌”地就从脚底板窜到了天灵盖,比大清早灌了一肚子冰镇凉白开还刺激。
我咬着后槽牙,差点没把舌头咬出血。这王八蛋!他搁这儿钓我呢!等我上钩?做你娘的春秋大梦!老娘辛辛苦苦下网捞鱼,不是为了给你这大尾巴狼送菜的!
“呵,谢!谢!顾老板好意!” 我一把拍开他那只爪子,力道大得我自己都差点闪着了手腕。他的手指倒是温凉温凉的,滑得跟玉石似的。我把那点诡异的触感狠狠甩开,声音拔高了八度,像钢锯片刮在生铁皮上,又硬又扎耳朵:“我这人命硬,汗多也死不了!有这功夫,您还不如多关心关心自个儿家后院的狗,是不是又惦记着谁家肉骨头了?别回头啃上带刺儿的,扎穿了喉咙!”
顾半夏一点没生气。他那双桃花眼反而更亮了,饶有兴致地看着我炸毛的样子,像是小孩发现了一个特别有趣的、会嗷嗷叫的玩具乌龟。他收回被我打落的手帕,也不嫌我汗脏,慢悠悠地自己擦了擦手指尖。啧,这人洁癖犯得都挺有姿态!
“牙尖嘴利的小渔女。” 他轻轻笑着,声音压低了些,又往我这边倾了倾身体。那股子冰荔枝混雪碧的香气更浓了,强行挤进我的呼吸,“我就喜欢你这一身蛮劲儿。可惜啊……”
他顿住,眼尾故意往市场入口方向瞟了瞟。大清早那儿就闹哄哄的了,菜贩子们忙着卸货,活鱼车突突突地喷着黑烟往下搬氧气袋装的鱼。人来人往,一片人间烟火嘈杂。
他的视线收了回来,重新聚焦在我脸上,嘴角那点恶劣的笑意加深了。往前凑近,嘴唇几乎要碰到我的耳朵尖,灼热的呼吸烫得我一哆嗦,他压得极低的声音只灌进我一个人的耳朵:“可惜你这身劲头啊,只能对着跳绳使唤?昨儿下午三点,你摊子旁边那个卖王寡妇糖炒栗子炸毛土豆的刀疤强,跟他手下分赃时,聊了点新鲜玩意儿……”
我的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大手猛地攥住了,骤然停止跳动,连带着耳朵里“嗡”地一声长鸣,血液似乎都冻住了。
刀疤强!王寡妇?刀疤强不就是个在市场边角混饭吃的街溜子吗?收点保护费,最多调戏下路过的小媳妇,跟收破烂的抢点生意,属于那种不成气候、只敢欺负老实人的货色。王寡妇就是个嗓门贼大、爱吹牛自己跟多少领导吃过饭的中年大妈!这俩风马牛不相及的人!
可现在听顾半夏这话……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我猛地抬眼,撞进顾半夏深不见底的眸子里。那里头没有戏谑了,只剩下一种冰冷的、近乎残忍的审视,像刀锋缓慢地刮过我的脸,观察着我最细微的表情变化,估量着我的恐惧。
他看到我眼神里的震动,满意极了。嘴角又弯了一下,弧度锐利得像淬火的镰刀。他再次凑近,这一次,温热的唇瓣若有似无地蹭过我早已冰冷汗湿的耳廓!蜻蜓点水,却带着摧毁一切的温度。
“聊聊?”
这两个字像是烧红的铁块,烫得我几乎跳起来!
他站直身体,仿佛刚刚那充满侵略性的撩拨只是我的错觉。双手随意地插进笔挺的西装裤兜,一副贵公子派头,眼神却锐利如鹰隼,牢牢锁着我。“小渔女,你那池子鲥鱼,” 他的声音不高,但字字敲在我的鼓膜上,带着某种掌控全局的沉缓力道,“可经不起有心人惦记。你护得住多少?”
市场口的喧嚣仿佛隔了一层厚厚的毛玻璃,嗡嗡作响却听不真切。初升的阳光明明越来越亮,打在我身上却感觉不到一丝暖意,反而有种被扒光了丢在冰窖里的赤裸和冰冷。后背那股被盯梢的阴寒感更重了,像是有无数细小的、冰冷的蛇信子舔过脊梁骨。
他知道刀疤强!他提到刀疤强和王寡妇在一起!这就是明示!那个幕后黑手,那个上辈子把我像条案板上的鱼一样剖开、最后剁得稀巴烂的仇家派来的人,现在已经把手伸到了菜市场这条污水沟的最底层!刀疤强这条小虾米,成了他们探过来的第一根触角!
巨大的危机感像海啸般扑来,瞬间冲垮了刚才的怒火和炸毛的伪装,只剩下纯粹的、冰冷的恐惧,攥得我指尖都开始发麻。
顾半夏把我这副瞬间的僵硬看得一清二楚。他眼睛里掠过一丝极淡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了然。他不再说话,只是看着我,像耐心的猎手欣赏着陷入绝境的猎物挣扎时的绝望表情。唇角那点若有似无的弧度,是纯粹的嘲弄和恶趣味。
“你……” 喉咙干得厉害,声音都带着涩。我强迫自己挤出点声音,尽管虚弱得像蚊子哼哼,“你怎么……”
“我怎么知道?” 顾半夏低低地笑出声,笑声磁性却阴冷,“你说我怎么会关心一个……命硬的、小渔女的事情?”
他特意重咬了“命硬”那俩字,舌尖卷过牙齿,带着戏弄猫鼠的残忍快意。
“当然是有趣。” 他慢悠悠地,欣赏着我惨白的脸色,“看你蹦跶,看你在水里扑腾,溅起水花……” 他目光在我脸上巡弋,像是用眼神代替了手指,轻佻地拂过我的鼻尖、嘴唇,“看你能扑腾出多大的浪花,看你这网,能不能真兜住你想要的东西……挺有意思,对吧?” 最后一个反问尾音上扬,带着刻意的、虚伪的征询。
我的拳头在身侧无声地攥紧,指甲深深地嵌进了汗湿的掌心。愤怒像岩浆一样在冰冷的恐惧在提醒我,哪怕换了一辈子,我依旧被这些冷血的东西玩弄于股掌之间!上辈子被他们当垃圾一样踩在脚底碾碎的痛楚,混着当下被他言语玩弄的羞愤,烧得我脑门子嗡鸣,眼珠子都冒火。
“滚你大爷的有趣!” 我猛地抬头,那股豁出去的狠劲儿一下子冲垮了所有的恐惧,嗓子哑得像是破锣在敲,“老娘蹦跶挖泥巴也好,扑腾打鱼也罢,关你屁事!我这网子,” 我用力拍了拍自己胸口那件被汗水浸透、又脏又皱的廉价t恤衫,“就算稀得跟筛子似的,打上来的也是一颗颗汗珠子换的食儿!不像有些人,手爪子伸得比章鱼还长,只会扒拉别个碗里的骨头!”
我上前一步,梗着脖子,几乎撞到他身上,汗酸味混着我头发里的淡淡鱼腥气,和他身上那股冰荔枝混雪碧的高级香缠斗在一起。我死死瞪着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从牙缝里挤出每一个字:“顾半夏,有本事你就让你后院的狗来啃!看崩掉了谁的牙!想看我扑腾?行!老娘给你表演个大的!就怕溅起来的水花太大,把你那身人模狗样的西服,还有你那张假模假式的脸皮,” 我声音陡然拔高,尖得刺耳,“一起泼个稀!巴!烂!”
空气瞬间凝固了。
晨风吹过榕树叶子的沙沙声,远处小三轮的突突声,还有市场里刚开张的各种吆喝,统统模糊成了背景噪音。只有我和顾半夏之间这片空间,像是被冻在真空里,剑拔弩张的张力绷到了极限,下一秒就要断裂崩碎,溅出致命的碎片。
顾半夏脸上那种玩味的、笃定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度的冰冷,像一层寒霜瞬间覆盖了他精致的五官。那双桃花眼里的浮华假象退潮般散去,露出底下冻硬的黑礁石,冷硬、幽暗,毫无暖意,只有纯粹的审视和一丝……被彻底冒犯的凛冽杀机。
他眼睛微微眯起,狭长的眼缝里射出利刃般的光。薄唇抿成一条锋利冷酷的直线。他没有动怒,没有咆哮,甚至连一丝多余的表情波动都没有。但这种极致的冷,反而比暴怒更让人心底发寒。像被一条冬眠苏醒的毒蛇顶住了咽喉。
我刚骂完那一通破釜沉舟的话,那股血涌上头的蛮劲儿像被扎破的气球,嘶地一下泄了大半。后背瞬间又爬满了冷汗,黏糊糊的。完了,这话头怕是捅到马蜂窝了,还是合金钢做窝的那种蜂王!现在认怂还来得及吗?给他唱个征服?这王八蛋吃这套吗?
就在这时——
“叮铃铃——叮铃铃——”
一阵尖锐的、自带破锣属性的手机铃声,特别不知好歹、特别不合时宜地从我那条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后兜里爆炸式地响了起来!声音突兀得像是在一片寂静的坟场里突然踹响了一挂鞭炮!
我惊得原地一跳,魂差点没给震出窍。
顾半夏眼里的冰渣子似乎也被这破锣噪音震得顿了一下。他极其缓慢地,将视线从我脸上移开,转向我那个持续鬼吼鬼叫的手机。眼神微妙,带着一种被噪音污染了听觉的不悦,以及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被打断的烦躁?
我火烧屁股似的赶紧把屁股兜里那个随时可能被汗水泡短路的廉价手机掏出来。屏幕糊着油脂和灰尘的混合物,根本看不清来电号码,但那个独特的、蠢出天际的“海鸥嘎嘎叫”铃声是我给技术部总监林胖子专设的。这死胖子一般不打电话,一打准是服务器要炸锅!
顾不上还在和眼前这尊煞神对峙了,工作饭碗要紧!我手指头在油腻腻的屏幕上划拉了得有十下,才终于接通了这要命的电话。还没把手机贴到耳朵上,林胖子那能把听筒炸裂的、带着哭腔的绝望嚎叫就通过劣质扬声器喷薄而出:
“头儿!晚姐!姑奶奶!救命啊啊啊啊啊——!!”
那调门高的,旁边榕树上歇脚的两只麻雀都给惊得扑棱棱飞走了。连顾半夏都几不可察地微挑了下眉毛,显然也被这突然的噪音袭击弄得有点意外。
“吵你大爷!你报丧呢林大海?你老婆又被别人家狗叼跑了?火烧屁股了!” 我对着手机吼回去,声音压不住,也实在不想在顾半夏面前装蒜了。
“卧槽!比那严重多了十万倍!” 林胖子的声音抖得像寒风里的落叶,“咱们‘浪淘沙’App的共享单车调度数据池!它、它、它……它窜稀了!!!”
“啥玩意儿?” 我听得一头雾水,什么数据池窜稀?“你他妈吃韭菜盒子噎着了?说人话!” 我眼角余光瞟见顾半夏居然还没走,还站在那里,双手插兜,好整以暇地看着我这边,嘴角又挂起那点高深莫测的微笑了。淦!这副看猴戏的表情!
“调度乱了!全乱了!” 林胖子在那头嘶声力竭,“就在十五分钟前!后台监测显示,咱们覆盖全市所有‘浪淘沙’共享单车的自动寻车系统核心代码,突然出现了大规模的……呃,神经错乱!间歇性抽风!精准定位全踏马瞎了!”
他喘了口粗气,声音都带上绝望的哭腔了:“就刚才!十五分钟内,平台客服已经被愤怒市民打爆了!投诉电话超过一千个!投诉理由千奇百怪!有人说在市中心地铁站A口扫码解锁了一辆看上去很新的车,结果解锁后才发现车子在五十公里外的垃圾填埋场!导航都导不过去!有个用户更离谱,说刚扫开一辆车,骑出去没五米远,系统突然判定他违规乱停,直接扣了他五百块押金!那地方离系统判定他违规停放的位置还隔着一个解放公园呢!更糟心的是,公司那些自动出去‘收割’僵尸车的智能小电车现在也跟着发疯了,正满城乱窜,嗷嗷叫着去拖那些……那些正在被正常使用的新车!拖起来就走!好几个用户当场就发飙了,追着咱们的智能拖车骂街!服务器快被投诉挤炸了!用户数据库压力激增,每分钟几万条查询,再下去怕是要直接宕机躺尸了!!”
我头皮一阵阵发麻!眼前发黑!握着手机的手抖得像帕金森患者。完了!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浪淘沙”是我们科技公司初创阶段最核心、也是融资故事讲得最响的业务!它出问题,等于直接刨我们公司的根基!
这已经不是“服务器抽风”那么简单了!这就是整个“自动寻车系统”核心逻辑崩盘的节奏!数据链断了?算法被污染了?这根本不是普通的bug!绝对人为!精准打击!就是冲着我们来的!冲着我们公司的核心心脏来的!
巨大的愤怒和危机感瞬间吞噬了刚才面对顾半夏的所有情绪。
“淦!等着!我马上到!” 我对着手机怒吼一声,直接掐断。
猛地抬起头,眼神像淬了火的刀子射向顾半夏。他脸上那点玩味的笑容还没完全敛去,正好对上我燃烧的眼神。
“看戏看的挺爽是吧,顾老板?” 我扯出一个极其难看的笑容,声音低哑凶狠,“你后院的狗腿子动作够快啊!爪子伸的够长!市场里的泥还没刨干净,就急着摸到我公司机房拔电源线了?”
我狠狠往地上啐了一口,把手里那根跟了我一个早上光会添乱的破跳绳用力摔在地上:“滚回去看好你家大门!告诉你背后那个挖坟掘墓的王八蛋——”
我猛地顿住,胸膛剧烈起伏,眼神里燃烧的不再是怒火,而是一种破釜沉舟、同归于尽的疯狂:“有种,继续!老娘这次不但要把刀疤强这条脏爪子踩烂了!还要把他藏在下水道里的那窝臭虫,” 我死死盯着顾半夏冰冷的眼睛,一字一顿,“连!窝!端!”
说完,我甚至不再看他一眼,像是赶走一只围着嗡嗡叫的苍蝇。猛地转身,迈开腿就朝着公司方向狂奔,t恤背后那片被汗水浸透贴在身上的湿布猎猎作响。
“哎!苏老板!新鲜出笼的小笼包!你上回说好吃的!给你留了……啊呀!”
路过我固定买早点的张记包子铺时,胡子拉碴的张老板正端着一蒸笼刚出锅、热气腾腾的白胖包子出来,扯着嗓子热情洋溢地朝我喊。话刚喊到一半,就被我一个亡命徒似的疾冲给吓得手一抖,蒸笼差点翻扣在地上。
“记账!” 我头也不回,只撂下两个字,像阵龙卷风刮过,人已经冲出去十几米远。顺手抄起旁边一个一次性塑料袋,在张老板还没反应过来的懵逼目光中,极其粗暴地把几个滚烫的大肉包囫囵个塞进去,鼓鼓囊囊地拎在手里,一路狂奔。
汗珠子甩得跟下雨似的,头发糊在脸上也顾不上扒拉。我脑子里只剩下林胖子那句声嘶力竭的“服务器要死给你看”。
顾半夏这混蛋刚才那副看好戏的表情还在我眼前晃悠!绝对跟他脱不了干系!这个混蛋!搅屎棍!
“呼哧——呼哧——”
冲进公司所在那栋破旧写字楼的大玻璃门时,肺管子火辣辣地疼。早上六点,公司前台没人值班,指纹门锁咔哒一声弹开,刺鼻的味儿就扑面砸来——一股浓郁到顶风能臭三里地的韭菜盒子味混着汗酸气、烟臭气,还有无数台电脑主机全功率运转发出的高频啸叫嗡嗡声!
整个开放式办公室跟刚刚被二踢脚炸过的鹌鹑窝似的。程序员们顶着鸟窝头、挂着浓重的黑眼圈,表情呆滞又绝望。键盘被噼里啪啦按得震天响,屏幕上各种密密麻麻的代码窗口疯狂闪烁,红的警报、黄的警告、蓝的错误提示…看得人眼花缭乱。
“来了来了!头儿来了!”
“晚姐!”
“老大!救命啊!”
此起彼伏带着哭腔的嚎叫瞬间把我围住。
林大海,我的技术部总监,一个名副其实的胖子,脸上的肉都愁得往下垮,两个硕大的眼袋乌青发亮,活像被人揍了两拳。他连滚带爬地从他那个堆满了可乐罐和方便面桶的工位冲到我面前,手里举着块屏幕都碎成蜘蛛网的平板,手抖得像筛糠。
“头儿!你看!你看这玩意儿!” 他把平板往我眼前塞,声音都在劈叉,“就这个东西!核心算法池里这个‘神经元自平衡调控算法’的分支,它……它就跟吃了跳跳糖喝多了快乐水似的,疯了!”
我一把夺过平板,屏幕脏得看不清。旁边立刻有人很有眼力见地递过来一张湿巾。我把平板像擦出土文物似的狠狠抹了几下,凑近细看。
平板上显示的是一个极为复杂的三维可视化网络图。无数代表算法节点和数据流向的蓝色光点、纤细光丝原本应该像精密编织的神经网一样流畅运转。但现在,整个网络图一片狼藉!大量的节点正发出刺眼的红色告警光芒,像被污染了的脓疮在跳动。原本井然有序的光丝现在扭曲断裂,到处乱窜,如同无数条打结的、疯狂抽搐的毒蛇!
“监控显示,入侵的时间点非常集中,就砸在凌晨那个用户活跃度最低的低谷期窗口,” 林胖子凑在我耳边急促地低吼,唾沫星子喷了我一脸,“对方手法太他妈刁钻了!不是强攻防火墙!是在我们那个核心调控算法的‘学习逻辑回路’里埋了根倒刺!就跟往你大脑里扎了根毒针似的!它平时不发作,就潜伏着!一旦监测到特定类型的核心指令频繁调用——比如我们昨晚十一点大规模投放的‘周末免费骑行活动’指令——这根倒刺就像延时引信一样被触发了!”
胖子指着可视化图上几个不断闪着血红色“error”标记的关键节点:“看这儿!还有这儿!这根倒刺触发的瞬间,直接把这几块核心区域的数据流向给拧成了麻花!就像有人把你脑子里的神经元联系直接给拔断了十几根!整个反馈机制错乱!寻车算法它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干嘛了!它以为自己在西苑公园巡逻呢,实际上控制指令已经飞去了城东垃圾场!服务器负载像坐了火箭一样直冲天灵盖!用户数据库每秒几万条无效错误查询砸过来,再这么下去不出一个小时,必——躺——!”
他最后那个“躺”字几乎是惨叫出声。服务器一旦真躺了,别说用户骂娘,前期烧掉的钱和辛苦攒下的数据口碑,全得付之东流!那就是个无底深渊的窟窿!
一股寒意夹杂着怒意直冲天灵盖,烧得我眼睛发红。手指猛地攥紧,手心里被汗水浸透的包子塑料袋发出不堪重负的嘶啦声,几滴滚烫的油渍溅出来烫在手背上也浑然不觉。又是这种阴毒的、专往七寸上戳的黑手!和上辈子捣毁我核心项目如出一辙的狠辣风格!
“顾半夏……刀疤强……倒刺……” 我脑子里飞快地串联着清晨菜市场那一幕和眼前这火烧眉毛的乱象。
“头儿!必须手动干预!把这几根该死的神经线给它先拔了!暂时稳住系统不被挤爆!” 胖子急得脸都白了,“可这拔线就是动手术!风险巨高!一旦拔歪一点,搞不好算法回路彻底紊乱,整个‘浪淘沙’的智能调度系统可能就……就半身不遂了!而且我们现在人手根本不够!修复数据流需要顶级老中医级的手艺!老陈他们组都两天没合眼,现在眼神都是直的!”
我猛地吸了一口气,一股混杂着韭菜味儿的油香直冲鼻腔,反而把我脑子里的杂念强行排空了些。“人手不够?”
我环视一圈,目光扫过那些熬得双目血红、眼神麻木呆滞的程序猿们,像扫描一群随时会倒毙的僵尸。最后,视线钉在胖子那张惨白的油脸上。
“你,” 我吐字清晰,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林大海,主刀拔线!挑关键节点下刀,能断几根先断几根!止血为主!管不了会不会留后遗症了,先让服务器别咽气!”
“我……” 胖子腿都软了,“头儿!我不行啊!我手抖……”
“不行也得上!” 我打断他,“出了事老娘顶着!现在,还有谁,” 我的目光锐利地扫过所有不敢与我对视的疲倦面孔,“精神暂时还像个人样的?”
短暂的沉默。
角落里一个瘦高个,顶着两个巨大黑眼圈,但眼神还算有点光的技术宅小姜怯生生地举起手,弱弱地说:“头儿……我……我刚来的时候灌了两瓶红牛……现在还能顶……大概……”
“好!就是你了!” 我一指他,“立刻去找昨晚更新的活动数据源!把那个‘周末免费’的核心触发指令路径,给我反推出来!它被调用了多少次?具体触发的参数结构?里面是不是裹着脏东西?快!”
小姜像被鞭子抽了一下,立刻扑回自己电脑前。
“其他人!” 我看着剩下那些摇摇欲坠的程序猿们,“把你们工位上能找到的所有刺激性垃圾食品都给老子翻出来!可乐!薯片!红牛!咖啡!越垃圾越顶饱的越好!堆到林大海的操作位旁边!让他当糖豆往嘴里塞!吊着他那口气!都给我支棱起来!服务器没躺平之前,谁也不准趴下!”
指令噼里啪啦砸下去,如同给这间即将瘫痪的危房打了强心剂。刚才还一片死寂的办公室里,瞬间重新被杂乱的敲击键盘声和“啪嚓”“嘶啦”撕包装袋的噪音填满。林大海被几个眼神浑浊的哥们强行架到他那台配置最高的工作站前,面前堆满了碳酸饮料和薯片虾条,他脸上视死如归的表情仿佛不是要去拔服务器的神经线,而是要上手术台给自己开膛破肚。
我走到自己的独立小隔间门口,没进去。背靠着冰冷的玻璃隔断板,缓缓坐到了地上。瓷砖冰凉,隔着薄薄的裤子刺激着皮肤。
手里那袋温吞的、油腻腻的包子还捏着。
拆开袋子,一个白白胖胖的大肉包,散发着面香和葱油肉汁的气味。狠狠地咬了一口。滚烫的油脂和肉馅在口腔里爆开,烫得舌尖发麻。咸香的滋味混合着一丝微甜的葱姜味道。我用力咀嚼着,腮帮子高高鼓起,像是在咀嚼仇恨本身。
顾半夏那张看戏的脸在眼前晃。
刀疤强模糊凶狠的样子在闪。
还有那个藏在暗处、编织倒刺的黑手……
“想玩死我?” 混合着肉香的热气呼出,我看着忙碌嘈杂、人人带伤的办公室,一股子又腥又硬的狠劲儿在滚烫的肉馅里重新冲上喉咙口,“老娘倒要看看,谁先把谁熬成干了!”
用力咽下最后一口包子。
晚上九点多,窗外早就黑透了,写字楼里稀稀拉拉亮着灯,像个巨大的电路板。我推开办公室门的时候,整个人像被抽掉了骨头架子,又酸又沉,一步都不想挪。林胖子瘫在他那把都快包了浆的人体工学椅上,四仰八叉地睡死了过去,呼噜打得震天响,脸上还沾着一片没撕干净的薯片袋子。其他程序猿横七竖八倒了一地,鼾声此起彼伏,偶尔夹杂几声梦话,全是骂骂咧咧的命令行代码。
服务器总算没真“死透”,被我们硬是靠着透支寿命、暴力拔掉了几个关键病灶后给吊住了半条命。用户骂归骂,App至少还能用,不至于彻底宕机玩完。
这一仗,惨胜,像刚从泥潭里滚了一圈爬出来,全身是腥臭的泥浆子,但好歹没被淹死。
肚子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火烧火燎地疼。脑子里全是浆糊,急需高热量的垃圾食物来塞满,不然我怀疑自己下一秒能昏过去。
目标明确:夜市!
写字楼后面隔两条街,就是一条被附近居民称为“堕落一条街”的夜市。空气常年混杂着烧烤浓烟、劣质香水、还有汗液和垃圾混合的味道。劣质的LEd灯牌五颜六色闪着光,把各种小吃摊照得油光锃亮。油锅滋啦滋啦狂响,铁板鱿鱼的烟熏味、烤冷面的酱料味、炸臭豆腐的独特“芬芳”……各种强烈的气味混在一起,形成一种复杂又莫名让人垂涎的“烟火气”。人挤着人,汗流浃背,吆喝声、讨价还价声、油烟的爆裂声、音响里放的土嗨dJ舞曲……全都搅成一锅滚烫的浓汤,糊在脸上。
我像颗子弹一样扎进这片嘈杂。眼睛跟扫描仪似的掠过一个个摊位,专盯那些油腻发亮、能短时间给人注入生命能量(或者直接堵死血管)的东西。热狗?太慢!烤面筋?不够油!最后视线锁定在一家生意火爆的臭豆腐摊位上。
“老板!大份!加辣!麻溜点!” 我哑着嗓子吼了一声,感觉喉咙都磨砂了。
老板是个黑瘦矮小的中年人,动作快得跟上了发条,油锅里捞出炸得金黄的豆腐块,唰唰几刀划开,淋上黑红的酱料撒上辣椒香菜末儿……那份量大得吓人,看着就噎人。
端过臭豆腐,滚烫的竹签差点烫到手。那股混合着臭味、酱香、辣味的强烈气息瞬间冲入鼻腔。饥饿感占据了高地。我也顾不上烫了,更顾不上形象,直接蹲在摊子旁边,靠着油腻腻的墙壁,一口一个,吃得又快又急。热乎乎的豆腐和刺激的辣酱顺着喉咙往下滑,胃里瞬间得到安抚的舒坦,差点让我呻吟出声。
吃了没几块,那种被什么东西冷冷盯着的感觉,又来了。
不像早晨榕树底下那么隐晦,这一次的敌意,带着冰渣子般的尖锐和实体感,毫不掩饰,像锋利的针尖抵在后颈皮肤上。
我攥着竹签的手指猛地收紧,动作顿住。
缓缓地、不着痕迹地侧过头,借着臭豆腐摊那盏晃瞎眼的黄色LEd灯光线朝身后望去。斜对角约莫十几米开外,一个卖廉价塑料玩具的地摊后面,挤挤挨挨的人流里,站着一个光头大汉,穿着紧身的黑色t恤,短袖底下露出的胳膊上肌肉虬结,一道深红色的、扭曲狰狞像巨型蜈蚣一样的刀疤从左手手背一直延伸爬过手腕,消失在上臂的袖管里。那张脸,方正、凶戾,眉毛粗黑稀疏,一道明显的旧伤疤斜斜划过左边的眉骨,留下凹陷的痕迹,更添凶相。一双三角眼,冰冷地、像淬了毒汁的针,穿过闹嚷的人群,准确无误地钉在我身上!
刀疤强!
果然,还是来了!
我心脏像是被一只冰手攥了一下,随即又猛地被愤怒填满,烧得滚烫!刚被顾半夏恶心完,接着熬了十几个钟头差点把命搭在公司服务器上,现在胃里刚塞了点救命的食儿,这条沾着腥味的狗腿子就迫不及待蹦出来咬人了?真当我苏晚是泥巴捏的,随便搓圆捏扁?
我低下头,像什么都没发现似的,大口扒拉着盒子里剩下的几块臭豆腐。脑子里的cpU开始高速运转,计算着下一步:转身就跑?怂!当没看见?不可能!刀疤强既然敢这么亮相当门神杵这儿,说明他认准了!或者,他身后那个见不得光的主子,就是想试探我的反应!
咽下最后一口滚烫的油炸豆腐,辣椒酱呛得我眼眶发热,舌尖火辣辣的。
我猛地站起身!
手里那个油腻的、沾满了酱料的臭豆腐纸碗被我像掷铁饼一样,攒足了全身的力气,照着十几米外刀疤强那张横肉堆积、疤脸狰狞的脸,狠狠地砸了过去!
带着辣椒油的纸碗在空中划出一道狼狈但迅疾的抛物线。
夜市喧嚣的噪音有了一瞬间奇异的凝滞。
刀疤强显然也没料到这出。他那双恶毒的三角眼愕然地瞪圆了几分,大概以为我会怂,会跑,或者强装镇定?没想到迎面飞来的是一碗剩饭底!
高手过招,他这点错愕足够了!
碗砸过去的同时,我没像电视里那样傻站着喊“老娘跟你拼了”,而是身体猛地绷紧,如同启动的猎豹,朝着与砸碗方向相反的夜市另一个出口,玩命地发足狂奔!
刀疤强反应也快得惊人!眼看着那肮脏的玩意儿就要糊到他脸上,他猛地一偏头,碗擦着他光秃秃的后脑勺飞过,“啪叽”砸在后面那个玩具摊堆满廉价发光小喇叭和塑料球的货架子上,留下一片油污狼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