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更关心的是另一件事。依《赤脚医生手册》所载，冬季是风寒、冻伤及某些疫病的高发期。她已下令宫中严格按照书中所写，注意居所通风、多用热水洗手、并以石灰水洒扫庭院角落。同时，也以皇后的名义，将这些简易的防病之法刊印成通俗易懂的图册，准备通过各地官衙和医馆发放下去。
这无疑又触动了某些人的神经——医药之事，自古由世家大族垄断的医馆和巫祝掌管，皇后此举，岂不是用那来历不明的“天书”夺权？
年关将近，大雪一场接着一场。
试点水泥工地在军队的强力干预和公输邈的拼命督促下，终于艰难地向前推进了短短数里，质量还算达标，但代价巨大。朝中的质疑声再次隐隐响起，奏请暂停工程、待来年春暖再议的本章，又开始悄然增多。
清辉学堂的暖房则成了孩子们冬日里最温暖的寄托。那几株苜蓿苗竟然真的在玻璃和炭盆的双重保护下熬过了最冷的几天，虽然长得慢，但依旧保持着绿色。那几颗“四季豆”也顽强的冒出了嫩芽，给了孩子们巨大的惊喜和信心。
这一日散学后，秦昭又偷偷溜到了暖房。她蹲在苗床边，对着那些绿油油的小生命小声嘀咕：“你们要乖乖长大哦，长得壮壮的，让那些说风凉话的人都吓一跳！”
她从荷包里摸出一个小瓷瓶，里面是她在集上用一个小银铃换来的“营养水”，卖东西的老爷爷说滴一点就能让植物更健壮。她小心翼翼地给每棵苗滴了一小滴。
做完这一切，她心满意足地拍拍手，准备回宫。刚走出暖房，却看见李昀和孙婉站在不远处，似乎正在争论什么，脸色都有些激动。
秦昭好奇地凑过去。
“……我父亲说了，那水泥路劳民伤财，冬天根本修不成！陛下是被小人蒙蔽了！”李昀的声音带着几分从他父亲那里听来的忧心忡忡。
“你胡说！我舅舅在将作监当差，他说虽然难，但在一点点推进！那是利国利民的好事！”孙婉毫不示弱地反驳。
“好什么好？听说都冻坏好多段了！浪费多少钱！”
“那是有人搞破坏！陛下都派兵了！”
“反正……反正就是不对劲！跟我祖父说的‘与民休息’不一样！”
秦昭听着，小眉头皱了起来。她不太明白那些大道理，但她知道水泥是好的，父皇是对的。
“你们别吵了！”她插到两人中间，叉着腰，“路会修好的！苗也会长大的！父皇说的！”
李昀和孙婉看着一脸笃定的小公主，一时都噎住了。对于秦昭这种近乎盲目的信任，他们不知该如何反驳。
秦昭左右看看，忽然又想起什么，从荷包里掏出最后两块芝麻糖，塞给他们一人一块：“吃了糖，不许吵了！明天我们一起给豆苗浇水！”
看着手心里躺着的芝麻糖，又看看秦昭那纯粹又带着点命令意味的眼神，李昀和孙婉对视一眼，忽然都觉得刚才的争吵有点索然无味。
“哦。”两人接过糖，闷闷地应了一声。
雪花又开始飘洒下来，覆盖了学田，覆盖了远山，也覆盖了那条在寒冬中艰难延伸的灰色道路的雏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