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像长了翅膀,伴随着深秋的风,迅速吹遍了咸阳的官场。有人振奋于这“利国利民”的创举,看到了帝国强盛的基石;也有人,在私下里,皱紧了眉头。
几日后的朝会上,关于水泥官道建设的奏章被正式提出讨论。嬴稷的态度明确,大部分官员纷纷附议,盛赞陛下圣明,得“天书”启佑,国运昌隆。
然而,就在气氛一片“祥和”,嬴稷几乎要宣布散朝之时,一个苍老而沉痛的声音,如同钝器划过丝绸般响起。
“陛下!老臣有本,泣血上奏!”
宗正卿王绾,颤巍巍出列,他年事已高,平日已很少如此激动。他手持玉笏,脸色灰败,仿佛一夜之间又老了十岁。
“陛下!老臣听闻,将作监欲以那‘水泥’之物,铺筑我大秦驰道,甚至将来或用于陵寝、宫室?陛下,此物大谬啊!”他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哭腔,“此乃石粉经邪火煅烧而成的死灰之物,无情无性,不纳地气,不通五行!若以此等妖物覆盖我大秦沃土,必将吸尽地脉灵气,断绝坤元生机,毁我社稷根基!龙脉若伤,国将不国!此非筑路,实乃自掘坟墓!亡国之兆已现,陛下——望陛下明察,即刻废止此妖术,诛惑君之佞臣!”
他一番话,引经据典,虽然大多是牵强附会,将风水地气、五行阴阳、祖宗成法都搬了出来,说得涕泪交流,仿佛大秦明日就要亡于这灰色粉末之下。
御书房内,赢稷刚批完公输邈呈上那份详细规划了京畿直道首段水泥铺设的奏章,墨迹未干。王绾血溅盘龙柱的嘶吼似乎还在梁间回荡。
赢稷擦着溅到《赤脚医生手册》封面的血点,看着瘫软在地的老臣,嘴角那丝冰冷的笑意缓缓敛去。
他没有再看王绾一眼,只对身旁的宦官淡淡道:“抬下去。传太医令,好好给王宗正‘诊治’,尤其是……验看清楚,究竟所患何疾,以至神智昏聩,血勇失据。”
“诺。”宦官战战兢兢地应下,指挥侍卫小心翼翼地将软成一滩泥的王绾抬出御书房。地上的血迹迅速被擦净,熏香重新点燃,仿佛一切从未发生。
但所有人都知道,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嬴稷拿起那份水泥路的奏章,再次翻开,朱笔在“可”字上重重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