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户部所试新种,闻所未闻,见所未见!若贸然推广,一旦有失,颗粒无收,则万千黎庶何以果腹?社稷危矣!且此等异种,焉知非域外邪物,暗藏祸心?太医院所用之药,形态诡异,其理不明,竟以濒死之人试药,罔顾人命,有违圣人之仁!此等行径,骇人听闻!臣请陛下即刻停止所有妖异之举,焚毁所有来历不明之物,重归圣贤之道!”
这些奏折,文辞或恳切激昂,或引经据典,或危言耸听,字字句句看似为国为民,实则核心只有一个:维护世家固有的、不可动摇的利益和话语权! 棉花若推广,他们垄断的丝绸、麻布市场将受巨大冲击;新作物若成功,他们掌控的土地租佃和粮食贸易将受挑战;新的工巧技术普及,他们倚仗的传统产业优势将荡然无存;而秦昭这个“神异”的小公主和她背后可能因此崛起的萧氏外戚,更是他们眼中钉肉中刺!必须扼杀在萌芽状态!
皇帝的御书房内,气氛凝重得如同冰封。龙案上,参劾的奏折堆成了小山。皇帝面无表情地一份份翻看着,眼神却越来越冷,如同淬了寒冰的利刃。他拿起一份言辞最为激烈、直斥秦昭为“妖异”、要求严惩萧贵妃的折子,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牝鸡司晨?妖异惑主?” 皇帝低沉的声音在寂静的书房里响起,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寒意。他猛地将那份奏折狠狠摔在地上!
“好一个忧国忧民!好一个祖宗成法!” 他的目光扫过御阶下侍立的几位心腹重臣,“他们怕的是什么?怕的是朕的昭儿吗?怕的是朕拿出来的东西吗?”
皇帝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带着无形的威压:“他们怕的是再也不能躺在祖宗的功劳簿上,靠吸食民脂民膏作威作福!怕的是朕的刀,砍向他们盘根错节、尾大不掉的根基!”
他走到御案前,拿起朱笔,在一份要求裁撤格物司的奏折上,力透纸背地批下几个猩红的大字:
“一派胡言!格物之事,利国利民,朕意已决,再有妄议者,视同谋逆!”
又在一份攻击秦昭和萧贵妃的折子上批道:
“昭阳公主乃朕之爱女,天赐祥瑞!萧贵妃贤良淑德,何罪之有?再敢诋毁皇嗣、污蔑后妃者,诛九族!”
朱批如同滴血的利刃,带着帝王不容置疑的意志。皇帝将笔一掷,声音冰冷如铁:“将这些批红的折子,原样发还!让那些‘忠臣’们,好好看看朕的意思!”
他看向赵文博和王磐:“户部、工部,给朕放手去做!皇庄的苗,一根都不许出问题!格物司的进展,朕要日日奏报!太医院那边,试药记录务必详实保密!谁敢阻挠,无论他是何身份,是何背景,朕的刀,正好缺几颗人头来磨!”
等人都退下皇帝自己坐在玉案上冷嘲:“自古以来铁打的世家,流水的王朝。这些世家大族心思可不浅,但是啊,如今朕得天庇佑,必赢!”
风暴,已然从朝堂奏章的攻讦,转向了更加深沉的角力。世家大族绝不会轻易放弃他们的堡垒,而手握“神迹”和绝对皇权的帝王,也绝不会停下变革的脚步。秦昭懵懂无知的“购物”,如同一颗火星,终于点燃了新旧势力激烈碰撞的熊熊烈焰。这场围绕着帝国未来走向的战争,才刚刚拉开血腥的序幕。而风暴眼中心,昭华宫内,秦昭正用父皇新给的彩色铅笔,在雪白的本子上画着集市里会“啾啾”叫的木头小鸟,全然不知宫墙之外,正有多少双充满忌惮、怨恨甚至杀意的眼睛,正死死盯着她和她带来的“灾祸之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