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的雪,到了黄昏时分,又细细密密地落了下来。军械库值房内,炭盆烧得噼啪作响,却驱不散那股子从骨头缝里渗出的寒意。包拯摩挲着那半枚“罗刹”令牌,冰冷的金属几乎要粘住指尖。
“查清楚了,”公孙策将一册簿子轻轻放在桌上,声音压得极低,“库内甲字叁号柜,上月报损了一批旧档,说是受潮霉烂,不堪再用。其中……包括三卷河北西路、河东路的边防驿道图副本。按制,此类图册即便损毁,也需监察御史在场核验,但记录上,只有陈管勾一人签押。”
包拯的目光骤然锐利。边防驿道图,虽非最核心的布防图,却是调兵遣将、物资输送的命脉所在!
“展昭那边呢?”他问。
公孙策摇头:“陈明远滑不溜手,下值后径直回府,闭门不出。倒是他府上的采买,近日频频往‘忘忧阁’跑,采买的却非酒食,多是些上等胭脂水粉,绫罗绸缎。”
“忘忧阁……”包拯重复着这个名字,汴京最负盛名的销金窟,其主人萧绾绾,更是名动京华的传奇。一个青楼主人,需要国丈府如此特别的“关照”?
这时,值房的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雨墨带着一身寒气闪了进来,脸颊冻得通红,眼睛却亮得惊人。
“大人,忘忧阁……”她喘了口气,“那个戴帷帽的女人,八成就是萧绾绾本人!我混进去帮厨了两日,听那些婆子碎嘴,说这位萧娘子并非中原人,是几年前从北边来的,来历成谜。她极少见客,但偶尔露面,必是轻纱覆面,只露出一双眼睛……她们说,那眼睛看人一眼,能让男人骨头都酥了,也能让女人脊背发凉。”
雨墨从怀里小心翼翼摸出一个小纸包,打开,里面是几根细长的、带着奇异香气的乌黑发丝。“这是我从她梳头娘子那里偷换来的,这发色,这香气,绝非汴京常见。”
公孙策拈起一根发丝,在鼻尖轻嗅,眉头紧锁:“是漠北特有的雪松混合龙涎香的味道,辽国贵族尤爱此香。”
所有线索,如同被无形的丝线牵引,最终都指向了那座灯火辉煌的“忘忧阁”,指向了那个神秘莫测的萧绾绾。
忘忧阁坐落在汴河最繁华的段落,飞檐斗拱,纱灯摇曳,丝竹管弦之声彻夜不息,将冬夜的寒冷与肃杀隔绝在外。今夜,阁内更是冠盖云集,觥筹交错,只因萧绾绾难得地设宴款待几位“贵客”。
包拯穿着一身半旧的青色便袍,跟在一位与公孙策有旧的工部官员身后,混入了这片软红香土。他刻意低着头,收敛气息,让自己融入那些喧嚣的背景中。目光,却如同最冷静的猎鹰,扫视着全场。
他在寻找陈明远,也在等待那个传说中的萧绾绾。
终于,在一片热烈的掌声与窃窃私语中,二楼雅间的珠帘被两名侍女轻轻挑起。一个身着绛紫色宫装长裙的女子,款步走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