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公孙策嗤笑一声,用指尖拂过一架子的灰尘,捻了捻,“这玩意儿最不值钱,还脏手。”他走到包拯身侧,压低声音,“赵谦府上的老仆说,他死前几日,几乎泡在军械库的旧账房里,像是在找什么东西。还有,他书房的暗格里,少了近半年的私人笔记。”
正说着,一道黑影如同融入阴影的猎豹,悄无声息地滑入库内。展昭的气息带着夜露的微凉,他左臂的衣袖被划开一道口子,隐约透出里面新包扎的绷带,渗着淡淡的血色。他沉默地将一枚造型奇特的飞镖放在积灰的桌案上,镖刃泛着幽蓝,显然是淬了毒。
“追踪到城西货栈,”展昭的声音低沉,没什么情绪,“里面有军械的痕迹,不是制式。出来时,被六个人围了。”他顿了顿,补充道,“不是寻常江湖路数,配合得像军队。没下死手,划伤我之后,撂下句话——‘再往前,下次就是脖子’。”
公孙策拿起那枚飞镖,对着微弱的光线仔细看了看,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警告?有意思。这手法,这毒药……倒让我想起皇城司驯养的那些‘夜不收’。”
“皇城司……”包拯重复着这个名字,眼神锐利起来。
这时,库房角落一个堆放废弃杂物的箱子轻轻动了一下,箱盖被顶开,雨墨像只灵巧的狸猫般钻了出来,拍打着身上的灰尘。她不知已在这里潜伏了多久。
“相爷府上,”她语速很快,声音轻得像耳语,“每日采买的食材里,有几种不是这个时节该有的稀罕物,量不大,但价值不菲。负责采买的管事,每隔三天,会绕道去城南的‘永丰’银号,不是存钱,是见人。我扮作卖花女跟了一次,他见的是皇城司的一名指挥使,姓胡,两人在后巷交割了一个小匣子。”
线索如同散落的珠子,开始被无形的线串联。赵谦调查军械账目,黑市流出弩机部件,皇城司风格的杀手警告,宰相府与皇城司指挥使的秘密资金往来……所有的一切,似乎都隐隐指向那个权倾朝野的名字——文彦博。
压力很快便如约而至。次日,包拯被“请”进了宰相府的书房。不再是威严的公堂,而是充斥着檀香与书卷气的私密空间,却更让人窒息。
文彦博没有穿官服,一身赭色常服,显得随和而疲惫。他亲手给包拯斟了杯茶,语气温和得像是在规劝子侄:“希仁啊,我知道你心里有疙瘩,王延龄的事……是朝廷对不起他,也委屈了你。”他叹息一声,将茶杯推到包拯面前,“但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赵谦是心病难医,一时想不开,证据确凿。你如今不在其位,何必再惹是非?眼下朝局艰难,北疆不宁,需要的是稳定,是体面。再查下去,于国无益,于你……更是有百害而无一利。”
话语如温水,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将包拯牢牢按在“规矩”的墙壁上。恩情、大局、体面,织成一张柔软的网,试图让他窒息。
包拯垂眸看着杯中沉浮的茶叶,没有去碰那杯茶。他脸上的肌肉似乎松弛下来,声音也低沉了许多:“相爷教诲的是。是下官……执念了。”
文彦博满意地捋了捋胡须,又宽慰了几句。
包拯躬身退出宰相府,脊梁似乎都被那无形的压力压弯了几分。他走在喧闹的御街上,阳光刺眼,却照不进他眼底的深沉。回到废弃的证物库,公孙策正用一块丝帕慢条斯理地擦拭着那枚毒镖,展昭在阴影里调理呼吸,雨墨则不见了踪影。
“妥协了?”公孙策头也不抬,语气听不出是嘲讽还是关切。
包拯没有回答,走到窗边,看着外面被高墙分割的天空。他摊开手掌,掌心赫然是一小片被捏得变形的、来自宰相书房地毯的绒线。他当时借俯身施礼,用指甲悄悄抠下来的。
“文彦博的书房,用的是御赐的‘孔雀绒’地毯,”包拯的声音平静无波,“这种绒线,吸土,也……留痕。”他将绒线递给公孙策,“让雨墨去查,最近有哪些工匠被召入相府修补或清洁过地毯,特别是,能接触到书房核心区域的。”
他转过身,苍白的面容在库房的幽暗里,有一种冷硬的质感。
“他想要体面,”包拯的嘴角牵起一丝极淡、却寒意森然的弧度,“我就偏要看看,这体面
窗外,一只灰色的鸽子扑棱棱飞过,带着新的指令,融入了汴京庞大而复杂的市井脉络之中。在这片权力的阴影下,灰色的调查,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