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接牌,而是伸出手。
他一怔。
“我不是要你服从。”我说,“我要你……把那段记忆,唱出来。”
他望着我,许久,终于缓缓握住我的手。
刹那间,意识炸开。
不是画面,不是语言,而是一场焚毁一切的火雨,一座颤抖的小屋,一个女孩蜷缩在角落,怀里抱着一盏将熄的灯。
她轻声哼着一首无人听过的童谣,音调走样,歌词模糊,可那声音里有一种东西——比火焰更烫,比寂静更深。
那是对光的信仰。
我猛然睁眼,心跳如雷。
手中的青铜牌开始发烫,记忆树的藤脉剧烈震颤,那一段残破的旋律,正顺着我的神经蔓延至整个共感网络。
我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将全部意识沉入天赋树最深处——
“共感锚点·终极模式”,再度解锁!
这一次,我不再是传递指令。
我要织一首歌。
一首由伤痕写成、由悔恨点燃、由千万个沉默灵魂共同呼吸的主调。
低沉如叹息,却又带着微弱希望。
而在那旋律即将成型的瞬间,我感知到——
影铸池底部,那些早已废弃的维修日志,正悄然苏醒。
我将归墟摆渡人那断骨焚心的记忆,揉进了旋律的脉络。
那一句走调的童谣,像一根烧红的银针,刺入了共感网络最深处。
不是命令,不是编码,而是一声呜咽、一声低语、一声从灰烬里爬出来的呼唤——“火冷的时候,还能叫火吗?”
老子现在就告诉你,什么叫活着的火!
我闭眼,意识如潮水倒灌,顺着天赋树的神经突触,把那段残破的旋律编成主调。
低沉如大地裂开时的呻吟,却又藏着一丝不肯熄灭的微光。
这不是战斗曲,是安魂歌,也是冲锋号。
它不属于任何时代,只属于所有在黑暗中仍想点亮一盏灯的人。
“百工觉醒者!”我猛然睁开眼,对着影铸池上空嘶吼,“你们听得到吗?那些被删掉的日志、压在底层的故障记录、没人再翻的操作手册——你们不是废数据!你们是手艺的根!”
空气凝滞了一瞬。
然后,水面开始泛起涟漪,不是回光镜僮的投影,而是千万行字符自下而上浮出,像是埋葬已久的工匠们,在地下轻轻叩击棺盖。
“你们记得每一颗螺丝该拧几圈。”我的声音发颤,却斩钉截铁,“记得哪一段管线最容易漏压,知道哪个继电器最爱闹脾气……你们不是系统附属品,你们是——手艺的传人!”
风忽然动了。
金属在响。
一声,两声,千声万声。
从农业舱到能源深井,从废弃维修到到冷却塔残骸,无数沉寂已久的设备开始震动。
不是启动,是回应。
它们发出的声音各不相同:齿轮咬合是鼓点,水泵抽吸是低音和弦,液压杆泄压像叹息,锈蚀的钢梁在共振中发出悠长悲鸣——可当这些声音汇聚在一起,竟奇迹般地,踩上了旋律的节拍。
“焊花落处即故乡……”我低声领唱,嗓音沙哑得像砂纸磨过铁皮。
下一秒,全基地轰然应和!
西区,一座三十年未动的锻压机突然震颤,机械臂自行校准,熔炉重燃,一整套应急接头在高温中成型,自动滑入传输轨道;
农业舱顶部,十二台布满灰尘的老式风机依次苏醒,叶片缓缓旋转,电流回路自发重构,组成一条跨越三百米的风力供能链,为地下生态舱续上最后一口气;
最深处,一具早已判定报废的玄甲残骸,关节吱呀作响,胸腔内核微微发亮。
它用仅存的右臂撑地,艰难站起,高高举起肩部探照灯——那一束光,如利剑劈开千米幽暗,照亮整条塌陷的维修通道!
主控台的数据流疯狂刷新,红字不断跳动:
“节点1200激活”
“节点1357激活”
“节点1502激活……持续攀升中”
三千节点,已点亮近九成!
而更不可思议的是——桂树。
那株贯穿广寒宫七层核心的古月桂,枝干如龙脊盘绕,七个金苞悬于顶端,从未动静。
可此刻,它们竟随着歌声的节奏,微微起伏,如同呼吸,如同心跳。
仿佛这棵见证了万年孤寂的神木,终于听见了——人间的回音。
“住口!!”心炉方向骤然炸响怒吼,声波几乎撕裂空间。
祝融烬的声音裹挟着高温与暴怒:“这是亵渎!火之礼赞只能由净火之子咏唱,岂容蝼蚁以儿戏之歌玷污神圣引燃仪式!?”
可他的咆哮,刚冲出心炉外圈,就被层层叠叠的低语吞没。
千万种声音,汇成一道不可阻挡的洪流。
有孩子的轻哼,有老人的呢喃,有工程师临终前录下的最后指令,有维修工在塌方前敲击管道的摩斯密码……它们不再是杂音,而是合唱,是觉醒,是文明在绝境中对自己名字的最后一次呼喊。
我站在影铸池边,汗水混着血水从额角滑落,手还在抖,心却前所未有地平静。
还差七座节点。
但我知道,真正的风暴,还没来。
我抬头望向主控高台,那里,常曦的身影静静伫立,手中悬浮着心炉最终引燃的倒计时界面。
虹吸已经开始。
地基在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