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妈那声“米缸有血”的惊叫,像一根针扎破了五味轩开业首日的喜庆气泡。后院瞬间安静下来,随即响起杂乱的脚步声。沈清辞心猛地一沉,立刻放下账本冲了过去。
厨房角落,那口半人高的米缸旁,陶妈脸色煞白地指着缸沿。借着灯笼光,可以清楚看到缸口外侧和下方的地面上,溅着几滴暗红色、尚未完全凝固的黏稠液体,在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空气中飘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铁锈腥气。
“血!真是血!”清风吓得往后缩了一步,声音发颤。
常山一个箭步上前,示意众人后退,自己则警惕地扫视四周,然后才用烧火棍小心拨开表层的米粒。米粒雪白,并无异样,但那暗红色的痕迹像是从外部抹上去或溅射上的。
“不是缸里的东西,”常山沉声道,目光锐利地扫过缸体周围,“是有人从外面弄上去的!”
沈清辞强压心惊,凑近仔细查看,又闻了闻那气味。确实是血,但似乎……夹杂着一股极淡的、难以形容的腥臊味,不像是人血。
“都别慌!”她稳住声音,“陶妈,看看米有没有被污染。常山,检查一下缸壁和周围,看有没有脚印或者其他痕迹。白芷,去打盆水来。清风,你去看看后院门闩有没有被撬动。”
众人依言而动。陶妈仔细检查后松了口气:“姑娘,米没事,血只在缸外边儿。” 常山在米缸后方靠近墙根的泥地上,发现了一个模糊的、带着湿泥的脚印,不大,像是半大孩子或脚小的女子留下的。后院门闩完好,但墙头有新鲜的蹬踏摩擦痕迹。
白芷端来水,沈清辞亲自用布蘸水擦拭血迹。血迹不难擦掉,但那股淡淡的腥臊气却让她皱紧了眉头。她忽然想起小时候在乡下,见过被黄鼠狼咬死的鸡,伤口处的气味似乎有些类似……
“姑娘,这……这是谁干的?想恶心咱们?”清风又怕又气,小脸鼓鼓的。
沈清辞摇摇头,心中疑窦丛生。开业当天,用兽血抹米缸?这手段低劣而阴损,不像是有深仇大恨,更像是一种恶意的警告或骚扰。目的是什么?让她开业就触霉头?败坏五味轩“洁净药膳”的名声?
吴伯闻讯赶来,查看了现场和脚印,脸色阴沉得像锅底:“下三滥的伎俩!不敢明着来,只会玩这种鬼蜮手段!”他蹲下身,用手指沾了点残留的血迹捻开,又凑近闻了闻,肯定道:“是獾子或者野狸子的血,混了泥。心思歹毒,用兽血难以追查,却能膈应人。”
静玄师太也过来了,听了情况,神色反而平静:“虚张声势罢了。清理干净,加强夜间值守。清辞,不必为此事扰心,对方越是如此,越显得他们无计可施。”
沈清辞点点头:“师太放心,清辞明白。”她指挥众人彻底清理了现场,用新布反复擦洗米缸,地面也撒了石灰消毒。虽然知道是恶作剧,但心里那根弦却绷得更紧了。
这一夜,五味轩众人睡得都不踏实。第二天一早,沈清辞照常开门营业,刻意表现得一切如常。或许是因为开业的热度,客人依旧不少,并无人提起“血”字,这让沈清辞稍感安心。她一面应酬,一面暗中留意每一个客人。
傍晚打烊后,沈清辞召集众人:“昨晚的事,给大家提了个醒。咱们开门做生意,难免会遇到些魑魅魍魉。但从今天起,咱们自己不能先乱了阵脚。”她条理清晰地安排下去:常山负责每日打烊后检查门窗仓储;白芷核对账目食材;清风和紫苏留意街面动静;陶妈严守厨房卫生。众人见沈清辞镇定自若,也渐渐安心,各自领命。
接下来的几天,五味轩的生意步上正轨。沈清辞的药膳点心用料实在、口味独特,渐渐有了口碑。那日挺身而出的齐太医齐老先生,还特意派人送来一副亲笔题写的对联:“五味调和延年益寿,百草精华养性修身”,更是引来不少文人雅士的关注。
这天午后,一位穿着半旧青衫、气质儒雅的老者踱进店来,要了一壶“菊花决明子茶”,一块“枣泥山药糕”,坐在窗边细品。他吃得很慢,不时微微颔首。
沈清辞觉得此人气度不凡,便上前添茶:“老先生,茶点可还合口味?”
老者抬头,目光温和却深邃,笑道:“茶清肝明目,糕健脾补气,火候恰到好处,药性融合自然,小姑娘手艺不俗。”言语间透着内行。
沈清辞谦逊道:“老先生过奖了,不过是些粗浅手艺。”
老者放下茶杯,缓缓道:“药膳之道,贵在‘和’。食材之性,药材之味,水火之功,人心之意,皆需调和,方能成就一味佳品。小姑娘年纪轻轻,能悟得此中三昧,难得。”他似是无意间问道:“听闻姑娘师从白云观静玄师太?”
沈清辞谨慎答道:“蒙师太不弃,指点一二。”
老者点点头,不再多问,付钱离去时,却留下一句:“铺子不错,清静。只是树欲静而风不止,姑娘还需多加小心。”
这话让沈清辞心中一动。是随口一提,还是有意提醒?她将此事告知了吴伯。吴伯沉吟道:“此人像是位隐退的杏林前辈,话中有话。看来,这清晏坊盯着咱们的,不止一拨人。”
又过了几日,风波似乎平息。这日清晨,沈清辞正在整理药材,清风兴冲冲跑来:“姑娘!好消息!对面那家一直关着门的绸布庄,盘出去啦!新东家正在收拾呢,看样子像是要开茶楼!”
沈清辞手中动作一顿。斜对面开茶楼?这位置……她面上不动声色:“开茶楼好啊,坊里更热闹了。可知新东家是什么人?”
“听说姓周,是个女的,派头不小哩!”清风眨眨眼,“姑娘,咱们要不要去打个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