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下午,铺子里来了位面生的老先生,穿着半旧的直缀,却气度儒雅。他仔细看了柜里的各色卤味,最后点了一小份卤香干和一碗新出的春鲜拌菜。
沈清辞招呼他坐下,老先生慢慢吃着,不时点头。吃完后,他擦擦嘴,走到柜台前,对沈清辞道:“小姑娘,这卤味火候老道,拌菜也清新可口,难得的是用料扎实,味道纯正。老夫姓顾,在邻镇开了间蒙学馆。日后馆中学子们的课间点心,想订些贵铺的卤豆干和茯苓糕,不知可否?”
这可是笔细水长流的好生意!沈清辞连忙应下:“顾先生谬赞了,承蒙您看得起,自然可以!不知每日需要多少?何时送达?”
顾先生捋须笑道:“每日暂定豆干两斤,糕点三斤。巳时初刻送到便可。这是定钱。”他放下一个装着铜钱的小布袋,又似无意间问道:“听闻前番镇上的风波,姑娘家亦出力良多?年纪轻轻,有如此胆识见识,实在难得。”
沈清辞谦逊道:“先生过奖了,不过是尽本分而已。”
顾先生点点头,目光温和却带着深意:“不矜不伐,好。这世道,守住本心不易。姑娘有此手艺与心性,前途不可限量。”说完,便拱手告辞了。
送走顾先生,周氏凑过来,喜道:“又接了个学堂的订单!阿辞,咱们这生意真是越做越顺了!”
沈清辞却微微蹙眉,回味着顾先生最后那几句话。那语气,不像是寻常的客套夸赞,倒像是……意有所指。
傍晚打烊后,一家人围坐吃饭。周氏兴致勃勃地说着扩大铺面的想法,沈厚德也憨笑着附和。沈清辞却有些心不在焉,用筷子拨弄着碗里的米饭。
“阿辞,咋了?累着了?”周氏关切地问。
“没有,娘。”沈清辞抬起头,犹豫了一下,说道,“我在想……咱们的卤味,现在名声是有了,但终究是些家常东西。我想……试着做点不一样的。”
“不一样的?啥不一样的?”沈厚德好奇。
“比如……药膳。”沈清辞眼中闪着光,“李老先生留下的笔记里,有不少食疗方子。陆公子送的书里也有记载。我想试着把一些温和滋补的药材,巧妙地融到卤汁或者点心里,做成既好吃又对身体有些微裨益的吃食。比如春天容易肝火旺,可以加点清肝明目的菊花、枸杞;夏天暑湿,可以用薏米、赤小豆做些祛湿糕……”
这个想法让周氏和沈厚德都愣住了。
“药……药膳?”周氏有些迟疑,“那玩意儿……有人吃吗?会不会有风险?”
“娘,不是真的当药吃。”沈清辞解释,“就是比寻常吃食多花些心思,用料更讲究些,味道还是首要的。慢慢来,先做些简单的试试。”
沈厚德想了想,支持道:“我看行!阿辞脑子活,试试呗!总守着老几样也没意思!”
得到父母支持,沈清辞心里踏实了不少。她想着,明天就去李老先生那里再请教请教。
夜里,沈清辞翻看着陆景珩送的那本手抄食单,其中一页记载着一种江南一带的“梅花汤饼”,用浸过梅花汁的面皮包着各色细馅,形如梅花,汤清味雅。她正看得入神,窗外忽然传来几声急促的犬吠,紧接着,似乎有马蹄声由远及近,在镇口方向停了下来,很快又消失了。
深更半夜,怎么会有马蹄声?沈清辞的心莫名一跳。她起身走到窗边,侧耳细听,外面却已恢复了寂静,只有风声掠过树梢。是过路的客商,还是……?
她摇摇头,觉得自己可能是太敏感了。重新躺回床上,却一时难以入睡。顾先生意味深长的话语,深夜莫名的马蹄,还有那包尚未种下的、带着清冽香气的种子……仿佛都在预示着,平静的水面下,仍有暗流悄然涌动。
崭新的日子才刚刚开始,前方等待她的,是更广阔的天地,还是未知的风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