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玉佩引动记忆碎片,窥见桃花林一隅与蚀魂咒发作的痛苦后,南宫婉似乎打开了一道通往过往的、极其不稳定的缝隙。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她时而会陷入短暂的失神,眼前闪过更多零碎却清晰的画面,时而又会因为某些碎片中蕴含的强烈情绪而头痛欲裂,甚至偶尔在深夜被噩梦惊醒,冷汗涔涔。
韩立始终陪伴在侧,在她失神时静静守候,在她痛苦时以法力抚慰,在她惊醒时温言宽慰。他不再刻意引导,只是在她主动提及那些碎片时,才会用最平和的语气,为她补充一些相关的、不那么涉及核心情感的背景信息。
“那片花海,是在一个叫魁星岛的地方……”
“让你感到痛楚的,是一种名为蚀魂咒的恶毒咒术,如今已被拔除,莫要再怕……”
“修仙之路,便是与天争命,难免坎坷……”
他像一个耐心的引路人,一点点地将那些破碎的镜片,按照正确的顺序,小心翼翼地摆放在她空白的世界里,却刻意模糊了其中属于他们两人最私密的情感烙印。他怕过于强烈的情感冲击,会再次伤害到她脆弱的神魂。
南宫婉静静地听着,努力消化着这些信息。她开始知道自己是一名修士,知道有一个叫乱星海的地方,知道魁星岛,知道桃花……甚至,在一次韩立演示基础法术时,她看着那跳跃的火苗与流转的水球,手指竟无意识地跟着掐动了一个极其复杂的法诀雏形,虽然因为法力不济未能成功,但那肌肉记忆般的熟练度,让韩立都为之动容。
她的修为,也在以一种惊人的速度恢复着。黄泉圣乳残存的药效非凡,加上她自身底子本就深厚,以及这片时寂冰原精纯的冰属性环境,不过月余时间,她竟已重新稳固了筑基期的修为,并且向着金丹期稳步迈进。
记忆的坚冰,裂痕在不断扩大。她看向韩立的目光,也日益复杂。依赖、信任依旧,但更多了一种探究,一种试图透过他平静的外表,看清那背后所隐藏的、与她息息相关的汹涌过往的渴望。
她能感觉到,这个叫韩立的男人,对自己而言,绝不仅仅是一个“带她回家的人”那么简单。他眼神中深藏的温柔与痛楚,他无微不至却又刻意保持的某种距离,都让她心中的疑团越来越大。
这一日,南宫婉结束打坐,感受着体内已然凝聚成型的假丹,以及脑海中又多出的几块关于宗门、关于修炼的记忆碎片,她走到一直守在不远处的韩立身边,忽然轻声问道:“韩立……我们……以前,是什么关系?”
她问得直接,目光清澈,却带着不容回避的认真。
韩立正在推演功法的手指微微一顿,抬起眼,对上她那探究的目光。他沉默了片刻,避开了那最核心的答案,只是道:“故人。很重要的故人。”
“只是故人吗?”南宫婉追问,她指了指自己腰间那枚一直佩戴的玉佩,“它告诉我,似乎不止如此。”
韩立看着那枚玉佩,心中叹息。他知道,有些东西,瞒不住了,或者说,不该再瞒了。
就在他准备开口,尝试用最委婉的方式告诉她部分真相时,一直如同背景般存在的冰魄玄灵,那古老而冰冷的声音突兀地响起,打断了他即将出口的话语:
“她的恢复速度,超出预期。此地时光凝滞,虽利于她稳固根基,却非长久之计。外界法则完整,天地灵气活跃,更有助于她神魂的彻底复苏与记忆的完整归位。”
韩立和南宫婉同时看向冰魄玄灵。
冰魄玄灵那模糊的身影凝聚得清晰了些,继续道:“况且,封禁已解,咒术已除,吾守护之责已尽。这时寂冰原的平衡,不容长久打破。你等,是时候离开了。”
离开?
韩立心中一紧。他自然知道外界更适合婉儿恢复,但外界同样危机四伏!黑煞府、玄冰宫,甚至可能还有其他觊觎黄泉圣乳的势力,恐怕仍在暗中搜寻他的踪迹。带着记忆未复、修为未稳的婉儿出去,风险太大!
“前辈,婉儿她记忆尚未完全恢复,修为也……”韩立试图争取更多时间。
“记忆的彻底复苏,非闭门造车可成。需要真实的触景生情,需要完整天地法则的洗礼。”冰魄玄灵的语气不容置疑,“至于安危……那是你需考虑之事。吾只负责告知,三日之内,离开冰原。”
说完,它的身影再次缓缓变淡,融入冰寒之中,不再给韩立反驳的机会。
气氛一时间有些凝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