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轻地，按在了面前那片虚无的空气之上。
仿佛那里，有一扇看不见的门。
一股温润而浩瀚的意念，顺着他的手臂，跨越了空间的阻隔，向着深海之中，传递而去。
海面，依旧平静。
海风，依旧和煦。
什么都没有发生。
郑芝豹有些紧张地咽了口唾沫，小声对郑鸿逵嘀咕。
“四哥，家主这是……在做什么？”
郑鸿逵没有回答，他的全部心神，都集中在了郑成功和那片平静的海面上。
只有洪承畴和周安，他们的身体，在郑成功伸出手的那一刻，便同时微微一僵。
他们能感觉到。
一种与他们体内的力量同源的力量，正在从大海的深处，苏醒。
“来了。”
周安低声吐出两个字。
他的话音未落。
“呜——”
一声悠远到不似凡间能有的，仿佛来自太古洪荒的鸣叫，从海底深处，滚滚而来。
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一个人的灵魂深处。
紧接着。
在所有人震撼的注视下。
前方的海面，无声地，荡开一圈圈巨大的涟漪。
那不是浪潮。
一尊巨大而优雅的头颅，缓缓地，破开了海面。
它的体型与那丰饶玄鹿相仿，同样是肩高三丈有余的山岳巨物，仿佛由最纯粹的海水与星光凝聚而成。
丰饶溟鲲。
它只是静静地，漂浮在海面上，那庞大的身躯便占据了整个码头的视野。
一股充满生机的气息，瞬间笼罩了整片海岸。
郑芝豹的下巴微微抬起，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得意与炫耀。
他瞥了一眼身旁神情凝重的洪承畴一行人，仿佛在说：看，这便是我郑家的底气。
郑鸿逵的身体站得笔直，目光沉凝，他早已习惯了溟鲲的神威。
周安的面容依旧刚毅，他那握着刀柄的手也只是习惯性地搭着，目光平静地在巨兽身上扫过。
他能感觉到，眼前这尊巨兽，与自家的玄鹿，是完全同等的存在。
玄鹿，是陆地的王者，是雷霆的化身。
而这溟鲲，便是海洋的主宰，是风浪的根源。
两者，皆是丰饶。
洪承畴静静地站着。
他没有后退，也没有做出任何戒备的姿态。
他就那样，平静地，与那双巨大眼眸，对视着。
许久。
他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气。
“原来……如此。”
他没有赞叹，也没有惊骇。
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丝了然。
“一为镇岳之锚，掌雷霆之罚。”
“一为巡海之舟，掌风水之权。”
他转过头，看向郑成功。
“郑行者，有此神物为凭，东海，乃至更远的西洋，皆可去得。”
郑成功微微颔首。
“总督大人，亦有玄鹿为助，这北方的冰原，想必也困不住您的脚步。”
两位行者，相视一笑。
一切，尽在不言中。
溟鲲发出一声温和的低吟，它缓缓低下那座岛屿般的头颅，在郑成功脚下的码头边，轻轻蹭了蹭，姿态温顺得，像一只讨好主人的猫咪。
郑成功一步踏出，稳稳地落在了溟鲲宽阔无比的头顶。
他回过身，对着洪承畴，最后一次，拱手作别。
“总督大人，就此别过。”
“郑行者，珍重。”
洪承畴还了一礼。
溟鲲的身躯，开始转身，向远方飘去。
郑芝豹和郑鸿逵等人，连忙跳上福船，紧随其后。
“总督大人！”郑芝豹站在船头，还在不甘心地挥着手，大声喊道。
“下次见面，记得把上好的人参给我留几根啊！”
洪承畴没有理他。
他的目光，只是静静地，追随着那尊渐行渐远的鲲。
直到那巨大的身影，与三艘远方的福船汇合，最终化为一个渺小的黑点，消失在海天相接之处。
他依旧，站在那里，久久没有动弹。
海风吹拂着他那件朴素的青色儒袍，衣袂飘飘。
周安走到他身后，沉默地，陪他站着。
“周安。”洪承畴忽然开口。
“末将在。”
“你说，是本督的雷霆，快一些。”
洪承畴的声音，在海风中显得有些飘忽。
“还是他的海啸，更广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