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极死死盯着那崩溃的溃兵,手指死死抓着御榻的扶手,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他试图维持帝王的威严,但颤抖的嘴唇和骤然收缩的瞳孔出卖了他。
溃兵口中断肢重生、百姓归心的描述,如同毒针,狠狠扎入他内心最恐惧的地方!
“……操控草木……雷霆……不死大军……顷刻治愈……”
皇太极喃喃自语,脑海中不受控制地再次闪过鳌拜及其部下变成女人任人鱼肉的噩耗,化作一股无可抗拒的寒流,瞬间冲垮了他强行维持的理智堤坝。
“噗——!”
一大口滚烫的鲜血毫无征兆地从皇太极口中狂喷而出,如同绚烂而残酷的烟花,溅落在御案之上,将那标注着辽西山河的地图染得一片猩红!
他的身体剧烈地摇晃了一下,脸色瞬间变得金纸一般,气息微弱了下去,眼中只剩下彻底的、深渊般的惊惧与绝望。
“大汗!”
“陛下!”
暖阁内顿时乱作一团,众人惊呼着围上前。
皇太极用尽最后力气推开搀扶的人,目光涣散地望着前方,声音嘶哑扭曲,充满了无尽的疲惫和一种洞悉命运后的虚无。
“……朕…朕终于明白了……她挥下的…根本不是什么天兵天将…”
他猛地咳嗽起来,嘴角溢出新的血沫,眼神却骤然锐利了一瞬,死死盯住虚空,仿佛看到了那青衣身影和洪承畴冷漠的脸。
“那是…那是无数个…被喂饱了饭、治好了伤、分到了田…心甘情愿为她效死的…庄稼汉!!”
“洪承畴…好一个洪承畴!他如今…怕是比朕…更清楚这丰饶的好处了…朕那可笑的离间…在他如今的力量面前…简直…简直就是乞丐揣测皇帝的宝座…无知…可笑…哈哈哈…”
他的笑声破碎而凄凉,充满了自嘲与无尽的虚无。
“陛下保重龙体啊!”范文程跪倒在地,声音带着哭腔。
“事已至此,犹未可知!或可……或可即刻传令锦州、义州乃至盛京外围各堡,多备污秽之物,人畜粪溺、经血、腐尸毒液皆可!遇那妖鹿妖木,便尽力泼洒!或能……或能损其灵效!即便不能破法,亦可阻其凶焰,乱其心神!”
这是他目前唯一能抓住的、最虚无缥缈的稻草了。
多尔衮也强自镇定下来,咬牙道。
“陛下!范文程所言或可一试!再者,应立即收缩兵力!放弃所有外围小堡,兵力全部集中至锦州、义州、广宁等大城,深沟高垒,囤积粮草,凭坚城固守!那妖鹿再凶,难道还能瞬间移平坚城不成?洪承畴兵力终究有限,只要拖延时日,或……或能有变!”
这已是彻头彻尾的被动挨打、拖延时间的策略了。
多铎双眼赤红,还想说什么,却被代善死死拉住。老王爷缓缓摇头,脸上满是灰败之色:
“没用的……没用的……能移平城墙的雷霆,能钻地而出的妖木,打不死的军队,还能让万人归心……这……这已非人力可敌……收缩固守,或许……或许只能多苟延残喘几日吧……”
暖阁内再次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只剩下皇太极艰难而痛苦的喘息声,以及那弥漫在空气中、几乎令人窒息的绝望。
一种冰冷的、前所未有的恐惧感,如同来自极北的万载寒潮,彻底冻结了所有满洲贵胄的心脏和最后一丝侥幸。
他们仿佛能看到,一尊踏着青辉与雷霆的翡翠巨鹿,正屹立在刚刚陷落的大凌河堡废墟之上,而它的目光,已经冷漠地投向了东北方,投向了他们所在的这座盛京城。
皇太极无力地挥了挥手,示意所有人退下。他需要独自一人,面对这已然倾塌的天空和注定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