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直隶的乱象,于他们而言,正是天赐的良机。灾民可被煽动,失意者可被收买,顽固的旧贵族可被利用。他们如同嗅到腐肉的豺狼,悄然潜入,伺机而动。
云茹将目光投向鳌拜藏身之处不远——通州码头附近。
这里的情景,正是北直隶乱局的缩影。漕运虽因近年战乱天灾略显萧条,但依旧是物资集散之地,龙蛇混杂。巨大的官仓巍峨矗立,但仓吏面色倨傲,显然并非寻常流民可近。
而在一旁,一片原本无主的滩涂地被一群逃荒而来的流民勉强开垦,种上了些蔫蔫的菜蔬,成了他们最后的希望。
此时,一队豪奴模样的人,在一个管家打扮的胖子带领下,正凶神恶煞地驱赶着那些流民。
“滚开!滚开!谁让你们在这刨食的?知道这是谁家的地吗?惊扰了贵人家眷游河,你们有几个脑袋够砍?!”那胖子尖着嗓子叫嚷,唾沫星子几乎喷到流民脸上。
“老爷……老爷行行好,这……这原是滩涂,无人耕种,我等只是……”一个老农试图辩解。
“放屁!”胖子一脚踢翻地边一个破瓦罐,“我说是谁家的就是谁家的!赶紧滚蛋!不然打断你们的狗腿!”
流民们面露悲愤绝望之色,却敢怒不敢言。周围的码头苦力、小商贩们远远看着,大多摇头叹息,无人敢出头。而本该维持秩序的官府差役,却蹲在远处的茶棚下喝茶,仿佛没看见一般,显然早已被打过招呼。
云茹能清晰地感知到,那豪奴头子口中的“贵人”,正是与鳌拜有所勾连的一位当地豪强。他们抢占滩地,并非真有多需要,更像是某种试探,或是纯粹彰显权势,挤压底层生存空间,制造怨气。
而在这冲突场景的不远处,两个看似普通的货郎,眼神却锐利如鹰,正冷漠地观察着这一切,嘴角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他们的气息,与货栈内的鳌拜部下同出一源。
云茹悬浮于高空,青衣在风中微动,赤足下的云气仿佛都带着寒意。
山东之事,是破旧立新,扫清沉疴。而这北直隶,尤其是这通州,却似一个脓疮,滋生了外来的霉菌。
权贵跋扈,胥吏腐化,流民困顿,而关外豺狐,正潜伏于侧,冷眼旁观,甚至煽风点火,伺机蚕食。
局面,果然比山东复杂。
她不再停留,身影化作一道几乎融入天色的淡薄青辉,向着通州城内更为核心、也是各方势力交织最密的区域缓缓飞去。
她需要更深入地看清这盘乱局,看清那条来自关外的毒蛇,究竟将头探入了多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