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挡会走路了,她走出屋子,走在广阔天地间,蓝天白云山岭和树木,是她对这个世界的最初印象,她对一切都刨根问底,“这是什么?”“为什么?”
她居然带着滚子去给母亲报仇。
滚子猛然冲入人群,直奔刘巧翠而去。刘巧翠惊恐地瞪大双眼,瞳孔骤然收缩,仿佛看到死神的逼近。
她尖声喊道:“哎呀,这疯家伙咋冲着我来啦!”声音刺破空气,带着无尽的恐惧。
刘巧翠一边喊一边后退,脚下却被石头绊一下,整个人向后摔去。她的双手在空中胡乱挥舞,试图抓住什么来稳住身体,但只抓到一把虚无的空气。她的后背重重地撞在地上,疼痛瞬间传遍全身。
滚子此时已经扑到近前,张开大口就向着刘巧翠的手臂咬去。那锋利的牙齿在阳光下闪着寒光,仿佛能轻易撕裂血肉。
周围的人吓得尖叫连连,有人喊道:“快救人呐,这畜生发疯了!”
但谁也不敢轻易上前阻拦,生怕自己成为下一个目标。就在滚子即将咬到刘巧翠的瞬间,狗挡沉稳地喊一声:“滚子,我们回家。”声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滚子得到命令一下子停止攻击,刘巧翠惊魂未定,心猛一收紧,她张了张嘴,想要解释几句,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狗挡倒是没停留,直接走远。
刘巧翠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心脏突突地跳着,内心翻江倒海。
众人这才发现,原来是狗挡在背后操控,这孩子这么早就会走路了,她竟然会说狗语,怪不得叫狗挡,真奇怪的名字。
村里人很多不知道狗挡名字的含义,纷纷传说罗锅子家生了个女娃,不哭不闹,生下不久就会骂人,名字叫狗挡,好奇怪的名字。这当然多半是巧嘴的功劳。
今天,大家又亲眼看到狗挡带着滚子收拾刘巧翠,这是狗挡第一次在大街上亮相,众人对狗挡更是刮目相看,这孩子真是特别,我们别惹她。
刘巧翠站在一旁,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仿佛心脏还在胸腔里狂跳不止:“真是好险啊,庆幸自己没被咬伤。”
刘巧翠的声音颤抖,显然还没从惊吓中恢复过来。其他几个长嘴婆也在心里犯起嘀咕:“刚才说狗挡的坏话,莫非滚子听到了?”
她们的眼神闪烁不定,似乎在回忆自己刚才说了些什么。
“狗挡这是受神灵保护的人啊,我们以后可得小心点。”一个长嘴婆低声说道,声音里带着敬畏。
“谁说狗挡整天耀武扬威,到处惹事,人家只是小小惩戒一下多嘴的人,我们以后管住嘴就是,可别被滚子咬伤。”
另一个长嘴婆附和道,语气中带着一丝懊悔。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感觉自己以前做得不地道,但又不好意思承认,就都做鸟兽散。他们脚步匆匆,仿佛逃离现场就能摆脱内心的不安。
第二天,刘巧翠越想越气,觉得不能就这么被狗挡吓住。于是她找到狗挡,双手叉腰质问道:“你昨天是不是故意的?让滚子来吓俺们,不就是听到些闲言碎语嘛,至于这么吓人?”
狗挡挑了挑眉,悠悠地说:“是啊。”她的语气轻松,仿佛在谈论天气。
刘巧翠一听更来气,脸涨得通红:“俺知道有时候俺们嘴巴是碎了点,可你也不能用这种法子吓唬人呀。”
狗挡哼了一声:“你还瞎说不?”
巧翠瞪大了眼睛:“你还敢威胁俺?今天这事必须给俺个说法。”
狗挡冷笑一声,回头朝滚子摆了摆手:“滚子。”
滚子立马扑到刘巧翠身边,把刘巧翠吓得赶紧躲开。她的动作慌乱,差点又绊倒自己。
狗挡“哈哈哈”大笑起来,“滚子,回来。”
刘巧翠魂不守舍,看着狗挡带着滚子远去的背影,心里又气又恼,但是却不敢吭声,也不敢说狗挡的坏话,狗挡着实清静很多。
七岁的哥哥高吉梁看到妹妹走了出来,眼睛一亮。他赶紧跑过去拉着妹妹的小手,指着院里那棵落光叶子的老榆树说:“妹,看,树。”
狗挡咿呀学语般跟着说:“树。”高吉梁高兴得蹦起来。
随后,高吉梁找来一根树枝,树枝在雪地上画出歪歪扭扭的太阳,积雪的反光给它镀了圈银边:“妹,你看!太阳。”
狗挡咯咯直笑,用手去抓太阳,玩累了,兄妹俩就靠着土墙坐下。
高吉梁山从破棉袄兜里掏出一块脏兮兮却宝贝似的糖块,那是之前邻居家给的。他小心翼翼地掰下一点,送到狗挡嘴边:“甜不?”
狗挡伸出舌头舔了舔,甜意瞬间在口中散开,“好甜啊。”两人相视而笑。
尽管寒风凛冽,身上补丁摞补丁的衣服也挡不住多少寒意,但这一刻,他们在贫寒的生活中有彼此陪伴玩耍,小小的心中满是快乐。
当屋檐的冰凌开始滴水时,狗挡发现泥地里钻出了星星点点的绿芽。
这天,天空渐渐暗下来,乌云密布,没一会儿豆大的雨点便砸了下来。高吉梁一把拉起狗挡往屋里跑,可跑到半路,狗挡却停住了。
她好奇地看着雨滴落下,溅起一个个小水花,还伸手去接雨水。高吉梁见状,也陪着她站在雨中。他张开双臂转着圈,大声喊着:“下雨啦,下雨啦。”
狗挡也学着哥哥的样子转起圈来,身子摇摇晃晃的,一不小心摔坐在泥水里。高吉梁忙扶起她:“妹,不哭。”
狗挡不但不哭,反而对着哥哥笑。高吉梁灵机一动,找到几个破瓦盆摆在地上接雨水,雨滴打在盆上发出滴答声。
狗挡兴奋地用手去拍打盆子,溅起的泥水弄花了她的小脸。高吉梁看着妹妹滑稽的模样,笑得直不起腰:“哈哈!你是花脸猫。”
狗挡被高吉梁说得生气了,追着高吉梁喊打:“你才是花脸猫。”
雨越下越大,他们全身湿透,却仿佛忘记了寒冷与饥饿,沉浸在这简单而纯粹的欢乐之中。直到母亲在屋内呼喊:“下雨不知道往家跑的人,是不是傻子?还不快点回家?”
两人才牵着手,带着一身泥泞笑着跑回屋去。曲桂娥看见了,假装生气的样子:“你们这两个家伙,怎么搞得这么埋汰?”
日子一天天过去,春天悄然来临。院子里那棵老榆树上冒出了嫩绿的芽苞。狗挡好奇地问:“那圆圆的小叶子太好玩了,我要吃。”
“那不是叶子,那是种子。”
“种子?那可以种出大树吗?”狗挡睁大眼睛问道。
高吉梁挠挠头,思考片刻后说:“应该可以吧。不过我们现在有这棵大树就够啦。夏天的时候,它会长出好多好多叶子,可以给咱们遮荫呢。”
狗挡想象着满树绿叶的景象,开心地拍手:“哇,像伞一样。”
“对啊,而且说不定还会有小鸟在上面搭窝呢。”高吉梁补充道。
“小鸟?叽叽喳喳叫的那种吗?”狗挡更加兴奋了。
“嗯,到时候咱们就在树下听小鸟唱歌。”高吉梁憧憬着。
可是没过几天,家里因为太过贫困决定砍掉榆树换钱。当伐木工人拿着斧头走向榆树的时候,狗挡一下子抱住树干大哭起来:“不要砍,这是我的大树。”
高吉梁也红着眼眶,挡在妹妹前面:“这是我们的树,不许砍。”父母无奈地叹了口气,最终还是放弃了砍树的想法。
兄妹俩紧紧相拥,望着榆树,脸上挂着泪滴,但却露出了笑容。高吉梁每天都会来到树下,仰着头看那些新芽慢慢舒展成叶片。
狗挡伸手想去触摸那些新生的树叶,可是怎么也够不着。高吉梁笑着抱起妹妹,让她能够碰到那些柔软的新绿。
夏天接踵而至,阳光透过茂密的榆树叶洒下斑驳光影。兄妹俩躲在树荫下乘凉,偶尔吹来一阵热风,吹得狗挡的头发乱舞。
高吉梁摘来一片大大的榆树叶,当作扇子给妹妹扇风。狗挡狗挡闭着眼享受着凉风带来的惬意。
突然,一只色彩斑斓的蝴蝶飞进了树荫下。狗挡的眼睛一下子睁开,惊喜地叫道:“哥,蝴蝶!”高吉梁放下手中的树叶,和妹妹一起追逐起蝴蝶来。
秋天到了,老榆树的叶子变得金黄,一片片飘落。狗挡和高吉梁在落叶堆里奔跑嬉戏,发出清脆的笑声。他们收集漂亮的落叶,打算做成书签。
冬天再次降临,大雪纷飞。老榆树又变得光秃秃的,像一个沉默的老者。狗挡和高吉梁穿着厚厚的棉衣,在院子里堆雪人。“给她装上树枝手臂。”
“还有石子眼睛。”
“把那条破旧的围巾围在她脖子上。”
兄妹俩望着雪人,开心地笑着。
那天下雪了,高殿广夫妻又出门办事了,兄妹两人在家独自玩耍。
看到屋外飘舞的雪花,狗挡来了兴致,一定要出去抓雪花,她不明白为啥那飞来飞去的白色小精灵,明明抓到手了,怎么又飞了,飞到哪里了?她很不服气:“抓小白白。”
兄妹俩穿着单薄的衣衫,在冰天雪地间,玩得热气腾腾。太阳渐渐西斜,天边染上一抹昏黄。
高吉梁带着狗挡进了屋。屋里冷清清的,只有一个快熄灭的小火盆散发着微弱的热量。
父母都出去干活了,还没回家。高吉梁跑到灶坑旁,捡出几个没烧尽的炭火棍,小心放在火盆里,吹了几口气,火苗蹿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