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之后,帝都那场惊天动地的风波渐渐平息。
街头巷尾,说书人添油加醋地讲述着“活国师陈凡独斗天劫、庇佑万民”的传奇,百姓们提及他时,无不面带敬畏与感激。
那日讲坛之上,陈凡以一人之力硬撼天雷,其身影已深深刻入帝都百姓心中。
朝堂之上,暗流汹涌,然而面对如此浩瀚的民意,即便是手握权柄的帝王与满朝公卿,也不敢再轻易对陈凡出手。
这一日,天朗气清,一道白影驾着祥云,悄无声息地落在藏经阁的院落之中。
来者仙风道骨,正是青云门派来传讯的白鹤真人。
他看着院中那个正在擦拭扫帚的年轻人,神情复杂地拱了拱手:“掌门有令,命你即刻启程,返回宗门,入后山禁地避祸三年。帝都风云诡谲,非你久留之地。”
陈凡放下扫帚,动作不疾不徐。
他没有去看白鹤真人,目光却穿透了帝都的重重楼宇,望向了遥远的南方。
他摇了摇头,声音平静而坚定:“真人好意,陈凡心领。但我若走了,谁来告诉这天下的百姓——认识一个字,也能改变自己的命运?”他的声音很轻,却仿佛带着千钧之力,“而且,有人还在等我。”
话音刚落,一道冰冷的电子音在他脑海中响起:「警告……修正。侦测到极其强烈的愿力呼唤,能量波动异常。来源锁定:南荒,哭魂谷。是否根据愿力信号,规划‘跨域行善路线’?」
陈凡的眼前,一幅巨大的光幕地图瞬间展开。
地图之上,从帝都一路向南,直至那片名为“南荒”的墨绿色区域,一条由无数细微光点连接而成的路径清晰浮现。
每一个光点,都代表着一个渴望知识、祈愿建立学堂的村落,它们的意念汇聚成河,跨越千里,最终指向了那最深处的哭魂谷。
这趟南行,已不再是他一个人的执念。
队伍的集结比想象中更快。
墨蝉儿坐在院中的石凳上,正小心翼翼地调试着她的新琴。
这把琴的琴腹之中,嵌入了一块她从宗门祭坛废墟中带回的碎裂鼓皮。
当她指尖轻拨,一声如怨如慕的低泣声自琴弦上响起,但转瞬之间,那泣声又化作了一缕极轻极浅的笑意,仿佛一个被囚禁了千年的灵魂,终于看见了希望的微光。
“这声音……是她的心跳。”墨蝉儿抚摸着琴身,眼神前所未有地坚定,“我要去,把完整的《破魔音》弹给她听。”
院外,老陶头正扯着嗓子指挥着众人。
二十辆装得满满当当的牛车已经集结完毕,车上不仅有能在南荒贫瘠土地上生根发芽的耐旱种子、珍贵的药草,更有数千册由李崇文连夜组织人手赶印出来的识字小册。
“陈先生,你曾说,树可以种,人心也可以种。”老陶头黝黑的脸上满是汗水,笑容却格外灿烂,“那咱们就听你的,从帝都出发,一路把这希望的种子种到南荒去!”
李崇文最后赶到,他带来了一卷厚厚的图志,递到陈凡手中。
他熬红了双眼,却掩不住其中的兴奋:“陈兄,这是我根据皇家典籍和商旅行记,亲手绘制的《南荒险途志》。每一处匪患猖獗的山头,每一片瘴气弥漫的沼泽,甚至每一处可以安全驻扎的绿洲,我都已详细标注。此去凶险,万望珍重。”
临行前的最后一夜,月光如水,洒满了藏经阁那间熟悉的旧居。
陈凡独自一人静坐其中,那柄曾陪伴他无数日夜的扫帚,此刻正静静地靠在墙角。
地板上,那道曾蔓延到棺椁之前的金色痕迹已经消失,仿佛那只金鳞之手从未出现过,唯有一道几乎无法察觉的淡淡金痕,从他脚下延伸至门槛,指向南方。
他从怀中取出一本被摩挲得有些卷边的手抄册子,封面上是三个略显稚嫩的字:《笑话集·琉璃篇》。
他轻轻翻开,里面记录的并非什么大道真言,而全是一些最寻常不过的段子:蠢笨的猫咪打架滚成一团,胖胖的王大婶摔了个屁股蹲还崩飞了手里的烙饼……每一页的页脚,都用小字写着一行批注:“她要是看到这个,会不会笑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