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沉的、近乎墨色的背景上,一株雪松孤傲地挺立,枝叶仿佛被风雪摧残过,却带着一种挣扎向上的生命力。
树干上用了某种特殊的、极深的蓝色颜料,在灯光下折射出一种幽冷又熟悉的光泽。
构图的一角,隐约有一个模糊的、即将被黑暗吞没的侧影。
顾衍的脚步猛地顿住。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骤然缩紧的疼痛让他呼吸一滞。
头痛毫无预兆地袭来,耳边嗡嗡作响,仿佛有遥远的、清脆的“咔哒”声和压抑的啜泣交织在一起。
不是回忆,而是一种更深层的、源于血液和本能的东西被狠狠触动,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视线死死锁在那幅画上,无法移开。
他几乎是凭着本能,猛地抬头,目光疯狂地在人群中搜寻画家的身影。
然后,他的视线穿越流动的人群,精准地捕捉到了那个正与策展人低声交谈的身影。
一袭简单的黑色长裙,侧影清瘦,眉眼间褪去了青涩,多了几分沉静与疏离,正微微颔首听着对方说话。
那张脸——
陌生,却又熟悉到刻骨铭心!
“轰”的一声,顾衍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血液似乎都冲向了头顶,又在瞬间冻结。
世界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只剩下他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和太阳穴突突的跳动声。
几乎是同一时间,正在交谈的林晚似有所感,下意识地转过头。
四目,骤然相对。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林晚脸上的浅笑瞬间僵住,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她脸上褪得干干净净,如同瞬间被抽干了所有力气。
她手中的香槟杯猛地一晃,金色的液体险些泼洒出来,杯脚在她指尖发出细微的、濒临碎裂的颤音。
巨大的、冰冷的恐惧如同海啸般瞬间将她吞没,几乎让她窒息。
五年艰辛构筑的平静假象,在这一刻轰然崩塌,碎得彻彻底底。
她的第一反应是逃!
立刻!
马上!
离开这里!
离开这个恶魔!
她猛地转过身,甚至顾不上礼节,一把推开身边还在说话的人,提着裙摆,像一只受惊的鹿,踉跄着、却又无比迅速地朝着人群深处挤去。
“站住!”
顾衍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嘶哑而失控,带着一种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近乎疯狂的急切和恐慌。
他一把推开挡在身前的人,不顾周围投来的惊诧目光,朝着那个仓皇逃离的背影追去。
衣香鬓影的酒会瞬间陷入一片诡异的混乱和低声惊呼。
凌泽想拉住他,却被他眼中那种从未见过的、近乎狰狞的疯狂神色震慑住。
林晚拼尽全力地奔跑,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急促而慌乱。
顾衍在后面紧追不舍,他的长腿迈开,眼中只有那个快要消失的背影。
一场在奢华殿堂里的失控追逐骤然上演。
最终,在一个走廊的拐角,林晚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安全出口的门后。
顾衍猛地停下脚步,扶着冰冷的墙壁,剧烈地喘息着,胸口剧烈起伏。
头痛欲裂,心脏狂跳,那个女人的脸和那双充满极致恐惧的眼睛,在他脑海里反复闪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