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景明在他拉开门时最后说道,
“逃避的代价,你已经看到了。它不会让你变得安全,只会让你的世界变得越来越小,直到最后只剩下你一个人,和一把总是剪出血的指甲钳。”
顾衍的脚步顿了一下,没有回头,径直拉开门走了出去。
砰的一声,门被重重带上,隔绝了室内令人窒息的香氛和话语。
陈默安静地等在外面,见他出来,立刻跟上。
他能感觉到老板周身散发的低气压比来时更甚,像一座随时可能喷发的冰火山。
坐进车里,顾衍靠在椅背上,再次闭上眼,手指无意识地相互摩挲着,那细微的伤口传来隐约的刺痛。
“先生,回公司还是……”陈默低声询问。
“去西翼。”顾衍忽然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陈默愣了一下,随即应道:“是。”
车驶向那座空旷的宅邸。
顾衍直接上了西翼,推开那间佣人房的门。
这里简单到近乎简陋,却奇异地能让他紧绷的神经稍稍松弛。
他躺在那张狭窄的床上,鼻尖萦绕着那极淡的、仿佛存在于幻觉中的干净气息,像是阳光和皂角混合的味道。
他为什么会来这里?
为什么只有在这里才能短暂安睡?
他不知道,也不愿深想。
仿佛思考本身,就会惊扰了什么,玷污了什么。
他闭上眼,试图驱逐脑海里谭景明的话,驱逐那些关于“记忆”、“正视”、“厌女症”的讨厌字眼。
但那些话语像幽灵一样盘旋不去。
“恶心……”
他低声咒骂了一句,不知是在骂女人,骂谭景明,还是在骂那个失控的、流血的自己,抑或是……骂这片无所不在、却又抓不住的空白。
黑暗中,他仿佛又听到了那清脆的——
咔哒。
指尖似乎又习惯性地做出了修剪的动作,尽管那里早已没什么可剪。
他猛地攥紧了拳,将那点莫名的焦躁和虚空死死握在掌心。
第二天,顾衍做了一件让所有佣人都瞠目结舌的事。
他亲自监督,将林薇所有的遗物——那些曾被精心收藏,后又被他弃如敝履的华服、珠宝、照片、奖杯复制品——全部清理出来,堆在后院的空地上。
汽油泼下,火光猛地窜起,贪婪地吞噬着那些承载着过往虚荣与背叛的物件。
烈焰跳跃,扭曲的空气映照着他面无表情的脸,漆黑的瞳孔里倒映着燃烧的虚影。
他静静地看着,直到所有东西都化为灰烬,才对着那堆余烬,用一种近乎平静的、听不出是恨更多还是释然更多的语气低声说:
“真没想到,你最后会选择那样做。我们之间,彻底结束了。希望永世不复相见。”
这不是悼念,而是一场决绝的清理。
他在焚烧一个旧的、腐烂的锚点,试图为自己无法航行的船解除一道枷锁。
尽管前路依旧迷雾重重,但这是他第一次主动面对,而非被动逃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