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在集团大楼的电梯间或员工咖啡厅,会“偶然”遇见顾衍。
他通常被一群高管簇拥着,气场强大,目不斜视。
但擦肩而过的瞬间,他或许会极其短暂地瞥我一眼,目光深沉难辨,带着一种评估所有物的意味。
没有言语,但那短暂的交汇足以让我心跳失序,提醒着我“自由”的脆弱边界。
偶尔,我会申请加班,在深夜加班后走出大楼,会看到他那辆线条冷硬的黑色轿车静静停在街角阴影里。
车窗紧闭,看不清里面,但我知道他在。
那是一种无声的接送,也是无处不在的监视。
最令我感到讽刺的“支持”,是某天下午,在我为一个棘手的艺术家合同条款焦头烂额时,
顾衍的助理陈默亲自端着一杯集团顶层高管特供的手冲咖啡,面无表情地放在了我的工位上。
“顾总说,提神。”
陈默的声音平板无波。
咖啡香气醇厚,杯子上印着集团高管的专属徽记。
周围的同事瞬间投来各种复杂的目光——羡慕、嫉妒、探究、了然。
我握着那温热的杯壁,指尖冰凉。
这不是关怀,是标记,是提醒所有人(包括我自己),我是谁“罩着”的人。
自然,学弟陈默也明白了我的疏远。
我强忍着把它倒掉的冲动,小口啜饮,那香浓的液体尝在嘴里,却带着雪松冷杉的苦涩余韵。
在基金会工作的日子,像行走在一条狭窄的钢丝上。
一端是拼命抓住的、用工作构筑的“正常”幻象,另一端是顾衍无处不在的掌控阴影。
我努力工作,力求专业,小心翼翼地维持着与同事的距离,享受着这短暂脱离他物理视线的每一分每一秒。
然而,顾衍的“支持”如同缠绕在钢丝上的藤蔓,既是我不会轻易坠落的保障,也是将我牢牢束缚、无法真正飞向自由的枷锁。
在这种“霸道支持”下,我确实在快速成长。
我学会了如何在复杂项目中协调多方利益(虽然关键阻力常被他清除),
如何利用精准信息制定策略,如何在顾氏的规则体系下高效运作。
我的专业能力在实战中被锤炼得更加扎实,在基金会内部也渐渐赢得了基于能力的尊重(尽管这尊重总是混合着对背景的忌惮)。
我变得更加干练、沉稳,甚至能在某些专业领域与李总监进行更深入的探讨。
但这种成长,伴随着一种深刻的清醒认知:我像一棵被强行栽种在温室里的树,
生长得再快,枝干再壮,也离不开那撑起温室穹顶的、名为“顾衍”的钢铁框架。
我的根系,深深扎在他提供的土壤里,汲取着他给予的阳光(或阴影)。
离开这个温室,我是否能独立存活?
这个疑问,像一根细小的刺,隐藏在每一次成功的喜悦之下。
我贪婪地呼吸着办公室里的纸墨和咖啡香,那是属于“林晚”这个独立个体的、短暂而珍贵的气息。
窗外的阳光洒在桌面的文件上,我低下头,继续专注地修改着那份项目计划书,仿佛这方寸书桌,就是我在深渊边缘努力开垦出的一片小小绿洲。
更大的考验很快来临。
基金会年度重点项目——“城市棱镜”大型公共艺术装置巡回展,进入关键落地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