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息兵劫火(1 / 2)

第九章 息兵劫火

秦昭王四十九年夏四月,长平的蒲公英在风中飘成雪雾。

陈墨蹲在息兵桥基旁,用洛阳铲挑起一块混合着人骨的泥土。三年前的长平战场,四十万枯骨已化作丹水河畔的春泥,此刻正被用来烧制桥栏的雕花砖——每块砖里都掺着细碎的白骨,砖面上用秦篆和赵文刻着“息兵”二字,像是给大地的伤痕贴上的金箔。

“陈司马,”赵国工匠递来湿布,“武安君的人又在对岸射箭挑衅。”

河对岸的秦军营垒里,“铁鹰剑士”的黑色旌旗猎猎作响。陈墨擦去额角的汗,看见白起的战车停在秦碑下,老将手持酒爵,遥遥向他示意——爵中盛的是赵国的邯郸酒,酒液在阳光下泛着血光。

“告诉武安君,”陈墨用赵国方言喊道,“待桥成之日,陈某陪他痛饮!”

回应他的是一支破空而来的弩箭,擦着耳际钉入桥柱。箭杆上绑着李斯的密信:“代郡余孽,桥成之日,便是你断头之时。”

阿禾的手忽然按住他的肩膀,指尖冰凉:“李斯的黑衣人昨夜劫了太行陉的粮道,现在赵国工匠每天只能吃半块粟饼。”她解开衣襟,露出锁骨下方的刀疤——那是三日前护着典籍突围时留下的,“他们想饿死我们,让息兵桥烂在丹水里。”

陈墨摸向腰间的秦国虎符,忽然想起吕不韦的话:“当铁血与文明拔河时,粮草就是绳子上的血痕。”他取出代郡玉簪,簪头的玄鸟眼是颗绿松石,与邯郸城徽的宝石 identical。“去告诉李牧将军,”他将玉簪塞进阿禾手中,“用我的名义,向匈奴借粮。”

阿禾瞳孔微缩:“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等于承认赵国国力枯竭,会被秦人耻笑!”

“耻笑总比饿死强。”陈墨指向正在啃食草根的秦国士卒,“你看对岸,他们的粮草也快断了。李斯想让秦赵再次开战,可士卒们——”他的声音忽然低沉,“已经不想再杀人了。”

是夜,陈墨潜入秦营。白起的大帐里燃着牛油烛,案上摆着刚送来的邯郸童谣抄本,《赵风·无衣》被朱砂圈住,旁边批着“可破赵人之心”。

“你果然来了。”白起掷来一爵酒,“听说你要向匈奴借粮?真是好手段,当年赵武灵王胡服骑射,靠的就是匈奴马队。”

陈墨接过酒爵,酒液里浮着一枚秦国的半两钱:“上将军可知,匈奴单于现在称李牧为‘赵之狼’,却叫您‘秦之虎’?虎狼相争,草原人只会看热闹。”

白起忽然大笑,震得帐顶的牛皮地图簌簌作响:“所以你想让我给赵国送粮?让我大秦的粟米喂饱未来的敌人?”

“不。”陈墨取出《慎战》篇竹简,翻到“降卒可抚”章节,“是让上将军借我三千石粟米,以‘秦赵同源’的名义,赈济两岸百姓。”他指了指帐外的星空,“您看,秦赵的士卒抬头望的是同一轮明月,他们的妻儿在等同一颗粟米。”

白起的手指叩击着酒爵,青铜表面泛起细密的涟漪。陈墨知道,这位杀人如麻的老将,心底藏着连秦王都不知道的柔软——他的故乡郿县,此刻也在闹蝗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