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话条理清晰,眼神里却藏着敬佩。
晏明洲在沙发上坐下,接过他递来的水杯,水温刚好:“这次辛苦你了。”
“我只是做了法律层面的事。” 张启航坐在他对面,“这个案子,放全国商业诉讼里,都够当例子了。”
“能办成事就行,不用搞那些虚的。” 晏明洲手指在膝盖上敲了敲,“现在吞了龙四的产业,得把摊子铺开。以明洲实业为母公司,在广州成立明洲服饰、明洲电子两家全资子公司,法律架构你帮我搭好,别留漏洞。”
张启航眼睛亮了,这种复杂的公司法务,正是他擅长的。
“没问题!但有个事得跟您说,服饰公司接手的是上千人的烂摊子,光靠从安平县带的老人,镇不住场子,缺个懂行的管理人才。”
“我正想跟你说这个。” 晏明洲从公文包拿出份文件,“明天开始,在《羊城晚报》和省电视台打一周招聘广告,招明洲服饰的总经理,必须懂服装生产和管理,有经验者的优先。”
张启航展开文件,看到待遇栏时,倒吸了口凉气:“底薪 500 元 \/ 月 + 集团分红,还配高级住房和专车?这待遇,全广东懂行的人得挤破头。”
“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晏明洲嘴角勾了勾,“让所有人知道我求贤若渴,也让国营厂里有本事却没机会的人看看,在我这儿,有能力就能拿到该得的,不用看谁脸色。”
-
招聘广告打出去第二天,整个广东都炸了。
明洲实业的临时招聘点从早上六点就排起长队,穿西装的、工装的、国营厂的中层干部,手里都攥着厚厚的简历,队伍从门口排到马路上,比友谊商店抢彩电还热闹。
陈默带着人忙了三天,才从堆积如山的简历里筛出十几个候选人。
面试安排在开发区管委会的会议室,晏明洲坐主位,一连面了几个,都不太满意,要么夸夸其谈,问细节就卡壳。
要么只盯着眼前生产,没长远规划,格局太小。
就在他指尖敲着桌面走神时,会议室门被推开了。
一个穿半旧中山装的中年男人走进来,衣服熨得平整,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腰板挺得笔直,脚步沉稳没半点慌乱。
晏明洲眯了眯眼,有点眼熟。
“请坐,做个自我介绍。” 他语气平稳,没多余情绪。
中年男人坐下,坐姿依旧端正:“晏老板您好,我叫霍长林。”
霍长林?!
晏明洲瞬间想起来了,当初安平县美食节,这人代表省城服装一厂来考察,还拉着他想挖去当技术顾问,被他婉拒了。
那时听厂里人喊他霍副厂长,说是从车间技术员一步步升上来的,懂生产懂管理,就是性子太直,在体制里不太顺,没想到会来这儿应聘。
没等晏明洲开口,霍长林从帆布包里掏出份牛皮纸封面的文件,推到他面前:“这是《明洲服饰未来发展规划书》,我知道您招总经理,不是看过去干了多少年,是看能给公司干出什么来,这里面写的是我对厂子改造、产品定位、渠道铺排的想法,您先看看。”
他打开规划书,指尖点着其中一页,语速不快却透着实在:“龙四留下的老厂房,设备老化得厉害,要是全换得花不少钱,我想先把裁剪、缝纫这两道关键工序的机器更了,既能提效率,又不用一下子投太多。现在年轻人爱穿喇叭裤、衬衫,咱们可以先做两款爆品,把‘明洲’的牌子打出去,定价别跟国营厂挤一块,稍微高一点,但质量得跟上,让人家觉得值。渠道方面,除了广州本地的商场,周边佛山、东莞的供销社也能谈,要是能搭上外贸的线,把货卖到香港去,利润能翻一倍。”
晏明洲看着规划书上用铅笔标注的修改痕迹,连不同布料的采购成本、工人计件工资的调整方案都写得清清楚楚,心里已经有了数。
他打断霍长林,问了最关键的问题:“你在国营厂当副厂长,旱涝保收,怎么想着来我这私营企业冒风险?”
霍长林苦笑了下,手指在规划书上蹭了蹭,语气里带着点无奈:“在厂里提了好几次,想把老设备换了,给工人涨点计件工资,都被说‘瞎折腾’,‘不按规矩来’。看着机器一天天旧下去,工人干活没劲头,我这心里急啊,再这么耗着,厂子早晚得黄。”
他抬眼看向晏明洲,眼神里带着点期待:“您在安平县把小厂子做起来,到广州又敢跟龙四掰手腕,做事不拖泥带水,跟着您,我觉得能把想法落到实处。”
晏明洲没说话,在心里对系统下达指令:“分析霍长林的背景。”
【叮!分析完毕。人物:霍长林,省城服装一厂副厂长。性格:务实正直,精通服装生产管理,思想超前但不懂变通,在体制内受排挤。原世界线:三年后因厂子效益下滑被调至后勤部门,一辈子没再碰过生产管理,晚年靠退休金生活。当前世界线:受宿主影响,主动离开国营厂应聘。】
晏明洲心里没了疑虑,站起身,伸出手:“霍长林,欢迎加入。从今天起,你就是明洲服饰的第一任总经理。”
霍长林愣住了,反应过来后猛地站起来,差点碰倒椅子。
他双手紧紧握住晏明洲的手,脸上涨得通红,声音都有点发颤:“谢谢老板!您放心,我肯定把厂子管好,不辜负您的信任!”
当天下午,明洲实业广州总部的核心管理层会议在临时办公室召开。
晏明洲坐主位,
眼下这几个人,再加上新上任的霍长林,刚好凑齐了干事的队伍。
会议桌中央放着个巨大的旅行袋。
晏明洲没说开场白,走过去 “啪” 地拉开拉链,一捆捆崭新的港币整齐码着,红色的封条还没拆,瞬间晃花了所有人的眼。
会议室里只剩下倒吸凉气的声音,连见惯了场面的张启航,都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这里是一千万港币。” 晏明洲的声音打破寂静,他拿起粉笔,在小黑板上画了个简单的 “一体两翼” 图,“今天正式启动明洲实业广州分部,‘一体’是集团统筹,‘两翼’是明洲电子和明洲服饰,林总工管电子,负责‘小霸王’学习机的研发生产,霍总管路服饰,把龙四留下的厂子理顺,抓紧出产品。”
他在明洲电子,最后补了两行:“车队和后勤留一百万,集团备用金一百万。”
说这话时语气平淡,像在分配日常办公用品,没半点含糊。
“我的要求就一个。” 晏明洲放下粉笔,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眼神里透着笃定,“钱我给够,人你们自己招,采购、生产、销售的自主权都在你们手里,我只看结果。半年内,我要小霸王学习机摆进全国十个以上大城市的柜台,要明洲牌的喇叭裤,成为广州年轻人出门必穿的样式。有没有信心?”
“有!” 几个人异口同声地回应,声音震得窗户都嗡嗡响。
有这样的支持,没人不想干出点成绩来。
会议结束后,晏明洲单独留下霍长林,把一本厚厚的笔记本递过去,是从龙四办公室抄来的纺织厂人事资料,上面用红笔圈出了几个名字,旁边还标注着 “老油条,消极怠工”,“拉帮结派,占工厂便宜”。
“老霍,” 他拍了拍霍长林的肩膀,语气实在,“接手厂子第一步,不是急着生产,是把人捋顺。这些被圈出来的,得想办法解决,要么让他们好好干活,要么清走,不能让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
霍长林接过笔记本,指尖摸着上面的字迹,眼神里没半点畏难,反而透着股干劲:“老板放心,我在国营厂见多了这种情况,知道该怎么处理。三天之内,我肯定把厂里的人心理顺!”
当晚,霍长林没回家,在公司分的临时宿舍里,就着昏黄的台灯翻了一夜笔记本,连上面标注的 “某工人跟仓库管理员关系近,常多领布料” 这种细节,都记在了自己的小本子上。
第二天清晨,天还没亮,他换上一身干净的工装,把笔记本揣进怀里,独自走进了纺织厂的大门。
清晨的风带着点凉意,吹在脸上很清爽。霍长林站在厂子门口,看着眼前老旧却庞大的厂房,深吸了一口气,憋了这么多年的想法,终于有机会实现了,这次他绝不会错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