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核塔底层的劳工宿舍在深夜泛着淡红的微光,0.13Sv\/h的辐射让矿渣地面的星核结晶像冻住的细沙,沾在劳工们破旧的麻布床位上。棚顶的破洞漏下星核塔顶层的冷光,落在拥挤的床位间,照亮满地的矿渣和半露的脚趾——五十五个人挤在三十六张床上,连呼吸声都得刻意放轻,生怕惊醒巡逻的监工。
林野贴在宿舍外的机甲残骸后,粗麻劳工服上的矿泥与残骸的锈色融为一体。他指尖抠着星核钢碎片,听着宿舍里均匀的呼吸声,心里却没底——两小时前,阿木悄悄将半成品逆转酶通过通风管送进去,按秘录记载,这剂量能让劳工短暂清醒,可现在,宿舍里依旧是死水般的寂静,连一丝异动都没有。
“还没反应吗?”陈静的声音从残骸另一侧传来,她的探测仪贴在地面,屏幕上的劳工神经信号曲线虽然比之前平缓些,却依旧没有明显波动。半变异的手指在屏幕上滑动,青紫色鳞片因紧张而微微收紧,“是不是剂量不够?还是母巢的腐蚀能量影响了逆转酶效果?”
苏晴抱着绘图本蹲在中间,后颈的纤维痕迹亮得发紧。她的感知穿透宿舍的破木墙,能“看到”每个劳工的状态:老劳工靠在矿木柱旁,手里攥着绿藤陶片,指尖偶尔动一下;年轻劳工(之前被注射服从药剂的那个)蜷缩在床位角落,后颈的项圈泛着淡红,却不再像之前那样刺眼;小孩窝在两个老人中间,手里攥着块干硬的星核糖,眼睛睁着,却没聚焦——他们都没完全睡着,却也没醒透,像陷在半梦半醒的泥沼里。
突然,宿舍里传来一声极轻的“嘶——”,是倒吸冷气的声音。苏晴的感知立刻锁定声源——是老劳工,他正用粗糙的手指揉着后颈的项圈接口,那里还留着注射药剂的针孔,半成品逆转酶的效果正在慢慢渗透,让他暂时摆脱了麻木,感受到了针孔的疼。
“项圈……又疼了……”老劳工的声音压得极低,像从喉咙里挤出来的,沙哑得几乎听不清。他怕惊醒监工,只敢用气音说话,指尖依旧攥着绿藤陶片,“这破玩意儿……戴了五年……天天磨得慌……”
林野的心脏猛地一跳,青铜刀的刀鞘轻轻碰了碰残骸,发出极轻的“嗒”声——这是他们约定的信号,告诉里面的劳工,有人在外面接应。老劳工的耳朵动了动,揉项圈的动作顿了顿,眼神里闪过一丝微光,像被风吹亮的烛火。
“不止项圈疼……”旁边的年轻劳工突然开口,声音比老劳工稍高些,带着未散的药剂残留的沙哑。他抬起手,露出掌心的老茧,茧子上裂着几道深口子,里面还嵌着矿泥,“挖矿的镐……磨得手心流血……监工还说慢……慢了就抽鞭子……”他顿了顿,声音里多了丝愤怒,“上次就因为想歇会儿……被注射那破药……现在后颈还烧得慌……”
小孩这时突然小声哭了,眼泪顺着苍白的脸颊滑下来,滴在攥着的星核糖上:“俺想娘……娘说石磨村有甜核糖……俺好久没吃甜的了……”小孩的声音带着童音的委屈,不像大人那样压抑,却更让人心疼。
这声哭像颗石子投进死水,宿舍里的呼吸声瞬间乱了。一个靠在床位边缘的中年劳工轻轻叹了口气,声音里满是疲惫:“俺也想俺媳妇……被抓来三年……不知道她还在不在……”他揉了揉发酸的腰,“天天挖这破矿……挖不动就被骂……项圈还天天放电……俺们不是人吗?”
“谁说不是呢……”另一个劳工接口,声音从宿舍深处传来,“上次老王……就因为矿车翻了……被监工扔进纤维母巢……连个全尸都没有……”这句话让宿舍里的空气瞬间凝固,接着是更多压抑的叹息,像积攒了多年的苦水,终于找到缝隙往外冒。
老劳工摸了摸怀里的绿藤陶片,声音稍微提高了些:“俺是石磨村的……村里有钢铁穹顶……有共生藤……不像这儿……天天见不到太阳……”他的话像道光,让几个劳工慢慢抬起头,眼神里有了些光彩,“俺们不是天生就该挖矿的……俺们也该有个家……”
年轻劳工攥紧了拳头,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俺之前反抗过……虽然被注射了药……但俺知道……俺们不该这样活!”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却很坚定,“要是有人能救俺们……俺愿意跟着干!”
“俺也愿意!”小孩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很响亮,“俺不想再戴这破项圈……俺想找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