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焰没有回应,她尝试动了一下,双腿早已失去知觉,僵硬得不听使唤。她用手撑住冰冷的台阶,一点点,极其缓慢地,试图挪动身体。
每动一下,都牵扯着膝盖处如同万针穿刺般的剧痛。麻木过后,是更猛烈的痛苦反扑。
她咬紧牙关,唇瓣被咬出血丝,混着冰冷的雪水,咽下喉咙。
不能让人扶,不能示弱。
她必须靠自己站起来。
最终,她几乎是爬着,离开了那布满椒盐的冰阶。冰冷的石地面硌着双手,她撑起身子,扶着旁边冰冷的廊柱,一点点,颤抖着,试图站直。
双腿软得像面条,根本不着力。尝试了几次,都险些再次摔倒。
就在这时,一个佝偻的身影,提着一盏昏暗的灯笼,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廊柱的阴影里。是福忠。
他不能明目张胆地过来搀扶,只能借着阴影的掩护,用担忧无比的眼神望着她,嘴唇翕动,无声地传递着支持。
冷焰看到了他,眼神微动,随即又恢复了平静。她对他几不可察地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过来。
然后,她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调动起体内仅存的那点微薄内力,灌注到双腿。
一股微弱的热流艰难地穿过冻僵的经脉,带来一丝丝力量。
她猛地一用力!
「咯吱……」几乎能听到关节僵硬的声响。
她终于,摇摇晃晃地,站直了身体。
虽然身形不稳,虽然脸色苍白如纸,虽然冷汗浸透了内衫,但她终究是靠着自己,从那屈辱的冰阶上,站了起来。
她没有再看摘星楼一眼,也没有看阴影里的福忠。她只是扶着冰冷的墙壁,一步一步,极其缓慢,却又异常坚定地,朝着那个分配给她的、比下人房还不如的破旧柴房挪去。
每走一步,膝盖都传来钻心的痛。
但她的眼神,却在夜色中,亮得惊人。
回到散发着霉味和鼠蚁臭气的柴房,那碗所谓的“馊饭”就放在门口,是些几乎看不出原状的菜叶和散发着酸味的米粒。
冷焰看也没看,直接关上了吱呀作响的破门。
她靠在冰冷的门板上,缓缓滑坐在地。撩起裤腿,借着从破窗漏进的微弱月光,查看膝盖的伤势。
触目惊心。
两个膝盖又红又肿,布满了被椒盐硌出的深紫色淤痕和破皮的血点,有些椒盐颗粒甚至嵌入了皮肉里,与凝固的血混在一起。
她面无表情地拿出之前福忠偷偷塞给她的、所剩无几的金疮药,小心地清理伤口,洒上药粉。药粉刺激伤口的疼痛,让她额头沁出更多的冷汗,但她连哼都没哼一声。
处理完伤口,她靠在草堆上,从怀里摸出半个已经冻得硬邦邦的、福忠之前偷偷给她的干净馍馍,小口小口地啃着。
身体的痛苦和极度的疲惫如同潮水般涌来,但她的大脑却异常清醒。
莲姬的羞辱,萧绝的冷漠,侍妾们的嘲讽……这些都在她的预料之中,甚至是她计划的一部分。她需要这个“柔弱可欺”、“备受欺凌”的王妃形象,来降低所有人的戒心。
而今晚的发现,虽然痛苦,却并非没有价值。
她在跪着的时候,并非全然被动忍受。她一直在观察,在记忆。摘星楼附近的守卫换岗规律,巡逻队伍的路线,以及……她注意到,在离摘星楼不远的一处假山背后,似乎有一个被枯藤半掩着的、不起眼的洞口,与她在西南角柴房发现的密道入口,有几分相似。
那条密道网络,可能比她想象的更为庞大,四通八达。
或许,它不仅仅连接着那个藏卷宗的石室,还可能……通向萧绝的寝殿,或者书房密室?
一个大胆的计划,在她心中逐渐成型。
她需要尽快养好膝盖的伤。然后,找个机会,再次探索那条密道。这一次,她的目标,或许是萧绝的核心地带。
窗外,北风呼啸,卷着雪花,拍打着破旧的窗纸。
柴房内,冷焰蜷缩在单薄的草堆里,身体因寒冷和疼痛而微微颤抖。但她的眼神,却如同暗夜中的星辰,燃烧着永不熄灭的复仇火焰和探究真相的决心。
她知道,这场游戏,才刚刚开始。
而她这个从乱葬岗爬回来的“鬼”,将会让所有轻视她、侮辱她、伤害她的人,付出最惨痛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