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焰心中更有底了,继续“痛心疾首”地道:「王爷!糊涂啊!您身中此等阴寒奇毒,最忌的便是内力剧烈消耗与滥用猛药!此举如同抱薪救火,暂时压下一处,却引得毒性全面反噬!如今寒毒已侵入心脉左近主要窍穴,若再不得有效疏导压制,只怕……只怕……」
她的话没说尽,但意思已经再明白不过。
「可有……暂缓之法?」萧绝的声音带着压抑的痛苦与一丝急切。
「有!有!」冷焰连忙道,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需以金针度穴,辅以至阳药力,强行疏导淤塞经脉,将寒毒暂时逼回原位!只是……此法极为凶险,对施针者要求极高,且……且需一味至阳药引,方有可能成功……」
「何物?」萧绝追问。
「火蟾血!」冷焰斩钉截铁,「至少需三滴新鲜火蟾血,融入老朽特制的药液,以金针渡入穴位,方能克制此番爆发的寒毒!」
她直接点出了“火蟾”,并且要求“新鲜”和“三滴”,这无疑是将矛头直指萧绝赖以保命的根本,也是在试探他手中是否还有真正的火蟾,或者,他是否已经开始怀疑自己手中的“火蟾”有问题。
萧绝眼底闪过一丝极度的挣扎与阴霾。火蟾!又是火蟾!他手中的“火蟾”标本,近日来效用确实大不如前,难道真如这老乞婆所言,需要“新鲜”的血才能应对如此凶险的局面?可火蟾世间难寻,他手中这具标本已是费尽心力所得,何处去寻新鲜火蟾血?
「本王……只有火蟾干体。」他声音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虚弱。
「干体?」冷焰脸上露出“难以置信”和“绝望”的神色,「王爷!干体药性十不存一,如何能应对此番危机?这……这……」她捶胸顿足,仿佛萧绝已经命在旦夕。
就在这时,一名一直跪在地上的老太医,似乎为了戴罪立功,忽然颤声开口道:「王……王爷!臣……臣想起一事!去岁南疆进贡的药材中,似乎……似乎有一味‘赤阳佩’,其性至阳,或……或可替代火蟾血一试?」
赤阳佩?冷焰心中一动,此物她曾在北狄秘录中见过记载,确实性烈如火,是至阳之物,但其药性霸道无比,若直接使用,无异于饮鸩止渴,会严重损耗使用者根基,且与“阴寒噬心”之毒属性相冲,若运用不当,反而会加速毒性爆发!
这是个机会!一个既能暂时缓解萧绝症状取得信任,又能进一步摧毁他身体根基,并且将黑锅甩给太医署的绝佳机会!
冷焰立刻脸上露出“迟疑”和“凝重”之色:「赤阳佩……老朽亦有所耳闻。此物性烈,确含至阳之气,或可一搏。然……其性与王爷体内寒毒宛若水火,运用之法需极其精妙,稍有差池,后果不堪设想!老朽……需亲自查验此物成色,方能定夺!」
萧绝此刻已被寒毒折磨得气息奄奄,听闻有一线希望,立刻如同抓住救命稻草,厉声对那太医道:「去!将赤阳佩取来!快!」
「是!是!」那太医连滚爬爬地冲了出去。
不多时,一个精致的玉盒被呈了上来。打开玉盒,里面是一块鸽卵大小、通体赤红、晶莹剔透如同美玉般的块茎,散发着灼人的热力,正是赤阳佩。
冷焰仔细“查验”了一番,心中冷笑,这赤阳佩品质确属上乘,但其内蕴含的暴烈火毒,也远超寻常。她脸上露出“决然”之色:「王爷,此物或可一用!但需以老朽独门金针之术,引导其药力,避开与寒毒直接冲突的经脉,徐徐图之。过程会极为痛苦,且……只能暂时压制,争取时间寻找真正的火蟾,王爷需有心理准备。」
「……准。」萧绝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冷焰不再多言,取出随身携带的、看似普通实则内藏玄机的金针。她让内侍将赤阳佩研磨成粉,调入温水,又加入几味自己带来的、看似辅助实则暗含阴寒属性、会与赤阳佩药力产生微妙冲突的药材粉末。
「王爷,请忍痛。」她深吸一口气,出手如电,数根金针精准刺入萧绝胸前背后几处大穴!
金针入体,萧绝身体猛地一颤,闷哼一声,额头上青筋暴起。紧接着,冷焰将那碗混合了赤阳佩的药液,以特殊手法,顺着金针缓缓渡入。
「呃啊——!」
药力入体,如同岩浆涌入冰河!极热与极寒在萧绝经脉中疯狂冲撞、撕扯!那种痛苦,远超寻常酷刑!他忍不住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痛苦低吼,身体剧烈抽搐起来,指甲深深抠入软榻的木质边缘,留下道道血痕。
冷焰全神贯注,手中金针或捻或提,或深或浅,看似在努力疏导药力,实则暗中引导那暴烈的火毒,悄无声息地侵蚀着萧绝本就因寒毒而脆弱的经脉节点,尤其是心脉附近的几处要穴。这种侵蚀极为隐蔽,短期内看似以强大的阳刚之力压制了寒毒,实则是在透支他的生命潜力,并埋下了更深的隐患。
时间一点点过去,萧绝的嘶吼声渐渐低沉下去,身体的颤抖也慢慢平息。他苍白的脸上恢复了一丝血色,呼吸也变得平稳悠长了许多,虽然依旧虚弱,但那要命的阴寒冷意,似乎暂时被压制了下去。
冷焰额头也布满了细密的汗水(这次有一部分是真的消耗心力),她缓缓拔出金针,身体晃了晃,仿佛虚脱般后退两步,被一名侍卫扶住。
「王爷……寒毒已暂时压制……但此法不可常用,赤阳佩火毒已伤及王爷经脉根本……必须……必须尽快寻得新鲜火蟾,否则……下次爆发,恐神仙难救……」她气喘吁吁,语气充满了“疲惫”与“忧虑”。
萧绝缓缓坐起身,感受着体内那股久违的、却带着灼痛感的“暖意”,以及经脉中传来的隐隐刺痛,他复杂地看了一眼面前这个看似耗尽心力、摇摇欲坠的老妪。
是她,用这种凶险的方法,将他从鬼门关拉了回来。但也是她,直言不讳地告诉他,此法饮鸩止渴,并且再次强调了“新鲜火蟾”的唯一性。
「本王……知道了。」他声音依旧沙哑,但多了几分力气,「你,有功。想要何赏赐?」
冷焰连忙摆手,露出惶恐之色:「老朽不敢!能为王爷效力,是老朽的福分!只求……只求王爷能准老朽翻阅太医署更多典籍,或许……或许能找到替代火蟾之法,或培育火蟾的线索……」她提出一个合情合理,且能让她更深入接触胤朝核心医药机密的要求。
萧绝深深看了她一眼,沉默片刻,道:「准。自明日起,你可凭此令牌,自由出入太医署藏书阁。」他示意内侍将一枚黑铁令牌交给冷焰。
「谢王爷恩典!谢王爷恩典!」冷焰“激动”地接过令牌,老泪纵横。
「下去休息吧。」萧绝挥挥手,似乎也极为疲惫。
冷焰在侍卫的“护送”下,再次回到了那间石室。关上门,她靠着门板,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方才那一番施针,看似救人,实为催命,其中的凶险与算计,丝毫不亚于一场生死搏杀。
她走到角落,掀开干草,看着那包金锭。追踪蛊的气息依旧存在,但在“蜃楼香”的持续作用下,已变得有些模糊不清,如同隔着一层毛玻璃感知她的存在。
她将金锭重新藏好,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萧绝,感谢你的令牌。太医署藏书阁,那里或许不仅有医药典籍,更有你胤朝皇室的诸多秘辛……以及,彻底将你推向绝望深渊的,最后几块拼图。
这场游戏,越来越有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