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进一步?」赵珩看着这四个字,气极反笑,「他想进到哪一步?朕的这个位置吗?」
铁证如山,安国公府通敌叛国之罪,已无可辩驳。
* * *
翌日,朝会。
气氛比前几日更加压抑。安国公府昨夜被查抄的消息,早已像长了翅膀一样传遍京城,所有官员都心知肚明,今日朝会,必将掀起滔天巨浪。
赵珩端坐龙椅,面色沉静,看不出喜怒。他目光扫过下方,不少官员都下意识地低下头,不敢与他对视,尤其是那些平日与安国公府过往甚密的。
「带罪臣赵赟、赵琥!」赵珩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很快,披枷带锁、一身囚服的安国公赵赟和其子赵琥被金吾卫押上殿来。一夜之间,赵赟仿佛老了十岁,头发散乱,官袍不在,但眼神中仍残留着一丝桀骜与不甘。赵琥则面无人色,浑身抖如筛糠,几乎是被拖上来的。
「赵赟,」赵珩看着他,缓缓开口,「你可知罪?」
「陛下!」安国公赵赟梗着脖子,嘶声道,「老臣冤枉!这定是有人构陷!是监察院!是‘青鸾’!他们罗织罪名,陷害忠良!老臣对陛下,对朝廷,忠心耿耿啊陛下!」他试图以头抢地,做出悲愤状。
「忠心耿耿?」赵珩拿起那枚佛郎机金币和密信,让内侍展示给群臣观看,「那这些,你作何解释?与佛郎机人暗中勾结,贩卖生铁硝石,资助北狄新汗额尔德尼,这就是你的忠心?信中这‘更进一步’,你又想如何解释?」
看到那些确凿的证据,尤其是那封密信原件,殿中顿时一片哗然!许多原本还心存疑虑或想为安国公求情的官员,也都闭上了嘴,面露惊骇。这已不仅仅是贪腐,这是板上钉钉的通敌叛国!是诛九族的大罪!
安国公赵赟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还想狡辩:「那……那是伪造的!是有人模仿老臣笔迹……」
「够了!」赵珩厉声打断他,将一叠口供掷于阶下,「货栈掌柜、烟花作坊主、你府中姨娘、甚至你儿子身边的长随,他们的供词都在这里!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敢狡辩!」
赵赟看着散落一地的口供,身体晃了晃,最后一丝力气仿佛被抽空,瘫软在地。
「父皇!父皇救我啊!」赵琥更是吓得涕泪横流,不顾一切地嚎叫起来,「都是他们逼我的!是佛郎机人找上门的!是他们说能让我们家更富贵的!不关我的事啊!」
赵琥的崩溃哭嚎,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坐实了安国公府的罪行。
赵珩不再看他们,目光扫向满朝文武,声音冰冷而决绝:「安国公赵赟,世受国恩,不思报效,反勾结外敌,私贩禁物,资敌叛国,意图不轨!其心可诛,其行当剐!」
「着,夺去安国公爵位,抄没家产,夷其三族!赵赟、赵琥,押赴午门,凌迟处死!其余涉案人等,按律严惩,绝不姑息!」
「其门生故旧,凡有牵连者,由监察院彻查,一经查实,同罪论处!」
凌迟!夷三族!
这残酷的刑罚和严厉的株连,让整个大殿鸦雀无声,所有官员都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新帝登基不久,便以如此酷烈的手段处置一位开国勋贵,其决心与手腕,令人胆寒。
「陛下……陛下开恩啊!」安国公赵赟发出绝望的哀嚎,但很快便被金吾卫堵住嘴,拖了下去。赵琥更是直接吓晕过去,像死狗一样被拖走。
赵珩看着他们被拖出殿外,心中并无多少快意,只有沉甸甸的责任。他知道,此举固然能震慑宵小,肃清内患,但也必然会引起部分勋贵旧臣的兔死狐悲与暗中抵触。
但他别无选择。非常之时,需用非常之法。内部的蠹虫不除,如何抵御外部的豺狼?
「众卿,」他提高声音,目光如炬,「北狄狼烟未熄,佛郎机人虎视眈眈,此乃国家存亡之秋也!望众卿以安国公为戒,恪尽职守,忠心王事,共度时艰!若再有通敌卖国、蠹害社稷者,朕之刀锋,绝不容情!」
「臣等谨遵陛下教诲!」百官齐声应道,声音中带着前所未有的敬畏。
退朝之后,安国公府被查抄、国公父子被判凌迟夷族的消息,如同插上了翅膀,迅速传遍京城,引发了巨大的震动。百姓拍手称快,称赞新帝英明果决;而勋贵圈子和部分官员则人人自危,噤若寒蝉。
* * *
当消息传到西苑时,冷焰正坐在窗前,慢条斯理地修剪着一盆兰花的枝叶。
听完福顺的低声禀报,她手中的剪刀微微停顿了一下,随即又「咔嚓」一声,利落地剪掉了一截枯枝。
「凌迟……夷三族……」她轻声重复了一遍,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手段倒是酷烈。」
福顺躬身站在一旁,不敢接话。
「不过,」冷焰放下剪刀,拿起旁边的湿布擦了擦手,语气平淡,「乱世用重典,无可厚非。安国公自己把路走绝了,也怨不得别人。」
她抬眼看向窗外,目光似乎越过了宫墙,投向了更远的北方。
「内部的钉子拔掉了一颗,接下来,就该应付外面的豺狼了。」她微微眯起眼睛,「告诉皇帝,安国公府的案子,到此为止,不必再扩大化。眼下,稳定朝局,应对北狄和西夷,才是重中之重。」
「是,老奴明白。」福顺应道,悄悄退了下去。
暖阁内恢复了宁静。冷焰重新拿起那把小巧的银剪刀,对着那盆兰花,仔细端详着,仿佛刚才听到的,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只有她自己知道,赵珩这番雷厉风行、铁血无情的手段,让她心中那最后一丝担忧,也悄然放下了。
这江山,或许,真的可以放心交给他了。